夜里的山总是阴冷阴冷的,刺骨的风透过墙缝吹进屋里,把仅剩的蜡烛吹灭。
唯一的光源消失,屋里的温度彷彿一下子下降不少,阿牛抱算潮湿发霉的被子躺在床上,仍然冷得不行,那种蚀人的冷就像穿透皮肤﹑渗进骨缝里。
坐在床上另一侧的狼琸沉默半晌,鎏金色的狼眸落在阿牛冷得发红的脚趾上,忽地化成一头半人高的黑狼,踩在被子上,躺到阿牛旁边。
又冷又困,睡眼惺忪的阿牛感受到旁边的温暖,伸手一搂,便搂得一怀温暖又毛茸茸,阿牛似是高兴地笑了两声,一头扎进毛堆中,蹭了蹭便沉沉睡去。
狼琸瞪了他一眼,也都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仍是冰冷,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息湧现,狼琸猛地睁开眼,盯住来人。
那人歪头,看了看床上的阿牛,笑道:“哪来的小朋友?”
“多管闲事。”狼琸重新伏下头,不想理会他,没好气道:“说吧,有什么事?”
“你把事情闹这么大,就不怕惹麻烦吗?”桌上蜡烛早就熄灭,空气潮湿很难再点燃,来人双手包住蜡烛顶部,再放下手时,蜡烛居然烧得旺盛,“我看来了几个修士,还有天誓的光,怎么了,你给修士立誓了?”
“我看那几个修士修为也不高,难不成你还怕了?”
“他们三个人,其中一个还压制了修为,全盛期我恐怕也打不过他,更何况现在受伤了。”
“受伤了?”来人好奇,“你好歹一个化神期大妖,被几个普通人打受伤了?”
“不是那些村民,屠村那时有几个小修士想要除了我,一时不察被法器打中了。”
“不是吧,小修士的法器都躲不过去,退步了啊你。”来人眼睛一转,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瓶丹药朝狼琸扔去。
狼琸瞬间化作人,一手接住了丹药,“化神颠峰的全力一击,很不错的法器。”
“噢……小门小派也是有好东西的啊……”来人若有所思地点头,“私事干完了,是时候回去了吧?对了,你立的什么誓?”
狼琸打开了丹药瓶,把瓶中丹药全部吞下,“不伤不杀无辜人。”
“这世间哪有这么多无辜人?”来人吃吃笑起来,见狼琸如此吃相,不禁惊叫,“啊啊啊啊啊我的药!!你你你太浪费了,这可是天癒丹!哪有这么吃的?!”
狼琸把丹药瓶丢还给他,有些嫌弃,“小声点,他还在睡。”
可惜提醒得有些迟了,阿牛在狼琸化成人时已经被惊醒,那人大喊更是彻底清醒。阿牛察觉得房间里多出一人,立马掏出藏在衣襟里的匕首对准来人,一脸警惕。
“哎呀,你这小朋友还挺凶的。”来人不见恼怒,反倒是笑嘻嘻的打趣阿牛,“这么凶,混个魔修刚好。”
狼琸眉头微蹙,喊了一声以作警告:“徐子安!”
徐子安不以为意。
意识到他们可能是相识的,阿牛有些茫然地放下刃首,轻声问道:“什么是魔修?”
“你知道刚才找你们的三人是什么人吗?”
阿牛颌首,认真答道:“多管闲事的仙人。”
徐子安一愣,哈哈大笑,过后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没错,多管闲事的仙人。”
“不过,仙人也有很多种的。他们爱多管闲事的是一种,魔修也是一种。”他把手轻轻放在桌上,桌子轰然碎裂,化作一堆没用的木料。徐子安收回手,笑问:“你想当我和一样厉害的魔修吗?”
阿牛眼睛一亮,想往徐子安的方向挪,结果过于激动往前一伏,还是狼琸伸手拦住他才没往床下扑。阿牛全然没了方才的警惕,看着徐子安激动得结巴,“我﹑我我可以吗?”
徐子安看向狼琸,挑了挑眉。
阿牛顺着徐子安的目光,也望向狼琸,眸中满是哀求。
狼琸轻叹一声,无奈地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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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闻的苦涩味,曹昌艰难地睁开眼,入目的便是寝房里的房顶,他僵硬地转动眼珠,便见自己的爱徒端着碗走来。
曹昌的身体沉重异常,无法动弹,连手指稍稍移动一下也都困难。
这是强行结婴失败留下的后遗症,自曹昌甦醒以愈半月,休养之下,一个金丹修士也只堪堪回复到口能言的程度罢了。
原本结婴失败已经让曹昌大受打击,如今卧床不起的状态更是让他的心情愈发阴郁。
颜温放下盛了药的碗,把曹昌扶坐起来,再把碗递到他嘴边。
上好的丹药药性强烈,倘若他莽撞地服食丹药,只会让他破损的身体伤上加伤。因此颜温只能挑选些药效温和的灵草灵药熬成药汤,好滋补一下。
药汤的味道实在是不太好,苦涩得呛人,曹昌才吞服两口,便是呛得咳嗽不止,颜温只好放下碗,用毛巾把溅到四处的药汁抹干净。
曹昌好不容易顺了气,沙哑着声音问道:“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颜温的动作一顿,转身跪在地上,低头认错:“抱歉,师父,毒尝未研制成功,而且逃出一只药人。”
闻言,曹昌急喘两下,闭上眼睛,低声又问:“那药人找回来了吗?”
“请师父放心,徒儿已经让子安去找了,我们给药人们下了毒,不定时服食解药,便会化成一滩脓水,我们研制的东西,不会流出的。”
“那就好……那就好……”
见曹昌没有发怒,颜温暗暗松了一口气,又端起药碗,“师父,喝药吧,宗门还有事等着师父处理。”
“那些祀童呢?”
“已经在附近城镇找到九百多人,剩下的近百人只能再到远些的地方去找。”
“上回损失了几十个修士,这次决不能失败。”
上千个阴年阴月阴时的童男童女不易找,为此他们花费了不少时间,若是功亏一篑,只怕会损失惨重。
先前的几十名修士莫名失踪,他们的计划付之流水,现今他们再也经不起失败。
颜温恭敬地应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