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生难得做了好梦,梦中的严潇是个人人讚颂的青年,常见他扬着笑,说话时轻声细语﹑温柔至极。性格也好,和善真诚,热衷助人,阳光且开朗。相比之下,现实中的严潇反倒显得阴郁冷漠。
梦境犹真,秦慕生听到开朗的严潇喊他“师尊”,音调上扬,似是很高兴一般。
小潇从未这般喊过他。
从来只是平淡又沉稳的,秦慕生首次在梦里见小潇如此,只心头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秦慕生并不能控制自己,他便是一个旁观者,只能在旁边看着?,看梦中的秦慕生与梦中的小潇交流。
梦中的秦慕生也?听到小潇在喊自己,他在专注修炼,闻言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师尊,徒儿给您买了糕点。”严潇捧着糕点,放到打坐修炼的秦慕生面前,双眸微弯,“上回?见师尊喜欢,徒儿下山特地绕路去买的。可惜徒儿去得迟,店家只剩下几块放得透凉的。幸好店家人好,徒儿不过央了几句,店家便重新赶制一批出来。师尊您嚐嚐,这还是新鲜的。”
入定了的秦慕生本还能静心修炼,岂料那边小潇不停地说,甚至知道他喜爱甜食。秦慕生便再也?静不下心,“聒噪!既如此空闲,那不若好好修炼。来,先习剑法!”
语气中颇有几分恼羞成怒。
“是的师尊。”严潇嘴角上翘着?。
严潇剑法不错,动作简洁凌厉,出剑迅速有力,在太虚门中新一辈中已是相当出色。可惜秦慕生恼羞成怒,硬是挑出刺来,一拍严潇的手?与腰便教训他,“手?臂伸直,腰放下,你这样可像什么??!”
“徒儿知错,还请师尊指导。”严潇从善如流地道歉。
秦慕生抓住严潇握剑的手?,另一只手便托着?他的腰,“来,应当是这样。放松,为师带你舞一遍。”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动作比起舞剑,更似是将人搂在怀中。
“有劳师尊了。”严潇一双眸子宛若嵌了夜空的星辰,黑得发亮,瞧着拥着他的师尊,黑眸又散出笑意与几分道不明的情绪。
正当真正的秦慕生看着?此情此景,心头湧上几分似曾相识之感时,场景忽然一变,原本明亮的白昼化成黑夜,四周如墨,沉重的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本是笑着?的严潇表情麻木,双手?被反剪压跪在地上。他浑身浴血,额上的血沿脸颊滴落地上,身上的黑袍破成了烂布,割开了衣服的剑痕也?割开了皮肤,鲜血就从伤口渗出来。
严潇此刻的模样着实惨烈,适才仍是健康活力的人,不过是一刻便已是死气沉沉的。秦慕生看得揪心,想把他扶起,不料手?刚触到他的肩膀,便直直穿透过去。
是了,他在做梦。
“师父,抓住这个魔族了!”一个压制住严潇的弟子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这魔真是可恶,残害了不少人,现今又伪装成人,混进了太虚门,真是居心叵测!”
只见远远走来一人,严潇见到那人的鞋尖,抬起头,红眸中满是哀求。严潇虚弱地唤了那人一声:“师尊……”
秦慕生在侧,听他那哀怜的声音,只觉心脏被握住,用力地攥紧,疼得想哭。
他又何时见过小潇如此模样。
他护着小潇﹑授他术法﹑予他最好的,不就是想避免小潇落得这般下场么?
梦中的秦慕生没有回?应,只是以那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他,眼神中是浓浓的不屑与厌恶,表情似是震怒,更多的却是失望。不过一眼,秦慕生看过他的魔族徒弟,便拂袖而去,再无回?头。
那一刻,严潇抱着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碎,心如死灰。
秦慕生看得眼眶发红,只想把梦中的自己喊回?来,将小潇救出这困境。
“你敬爱的师父可都不要你了。”又一个人走近,执着剑的颜温狞笑着?,“纵使你再天纵奇材,终究是要败在我手?中。”
后面的话再也?听不清,秦慕生只见颜温手一转,那柄剑便插进严潇胸膛中,鲜血四溢。
秦慕生猛地一震,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喘着?气,内心难受得紧,望着?天花板半晌,忽然伸手?一摸眼角,沾得满手湿润。他不敢合眼。一旦闭眼,那场景便浮现于脑海,那一剑刺穿严潇的胸膛,宛如刺在他心中。
他的小潇,便是那般死去的。
秦慕生思绪犹如一团乱麻,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外一阵敲门声,方如梦初醒。
“师尊,可是起了?”
是严潇。
他睡了半日,精神头却比之前更差了。秦慕生抹了把?脸,努力抹掉梗在心头的划面。
可当他看到了严潇,那惨状便瞬间浮现在眼前。天地昏暗间,只有严潇身处那一片地是鲜红的,是他身体渗出来的血,刺目非常。
血正从穿透心脏的伤汨汨湧出来,触目惊心。
眼眶霎时便红了,水雾腾升,似乎下一刻便能凝出泪来。
“师尊?”严潇心头一震,快步上前,见师尊双目发红,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反应。
哪成想,师尊竟把?头靠在他肩上,严潇身体一僵,更是不敢动了。
其实碰到的地方只有很?少,仅仅是额头点在布料上,可是秦慕生却奇异地安心下来。他眼中的划面逐渐消散,贴近的地方是温热的,好像把他的不安都消融而去。
严潇浑身僵硬,“师……”
“别说话。”秦慕生道。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般做,不过顺意而为。但靠在小潇身上,似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感受到他的血液流动,心脏的搏动强而有力﹑规律有序。
对,没错,那不过是梦而已,他的小潇还活着。
秦慕生伸出了手?,轻轻拥住严潇,把?两人贴得更近,让那心跳﹑温度更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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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多日的马车折磨,梁恒也?终于适应了这颠簸的生活,不会再整天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下车总要吐上一吐。
习惯了马车生活,不再难受得头昏脑胀,梁恒看着?车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也?开始觉得无聊起来。
梁恒成天想着的就是修仙入道门,想挣钱养活家人,便也学着阿里的动作入定,可惜他还未开窍,这入定也?不过是干坐着?罢了。
阿里看他百无聊赖,便戳了戳入定得不厌烦的梁恒,“既然离河柳城还有一段路程,不若里来教你引气入体罢。若是有资质天赋的,引气入体并不难。”
“真的吗?!”梁恒一脸惊喜,可开心过后,他又犹豫起来,“真的可以吗?这不会是什么?秘法,外?人不得学的那种?你要是教了我,不会连累你受罚的吧?”
阿里摇摇头,带着笑意,“不会,所有的道门都必先学会引气入体。引气入体不过是最基础的功法,若是学不会,那便是与仙途无缘。既然你想修炼入道,里教你也?无妨,你不必担心。”
也?不知是不是梁恒求道心切,感动了天道,梁恒在阿里的指导下进?展顺利非常。
梁恒闭上眼睛,尝试仔细地感受融在空气中的灵气。阿里说得着?实有些悬,梁恒听不大懂,但他还是照做了。
不过很?快,梁恒便知阿里并非故弄玄虚。他闭目凝神,将所有专注力放在四周,感知到空气的流动﹑马车行?走的咯哒声﹑车窗外?的风吹草动,而后他便感受到一种?近乎于空气与光点的物质,慢慢地向他靠近,贴在皮肤上,逐渐渗进?身体中。
那一刻,梁恒只觉身体暖融融的,像是阳光晒在身上,却不刺热难耐,舒服得很?。
阿里感觉到灵气向梁恒方向流动,便也知他成功引气入体了。他也?帮严潇教过不少刚入门的师弟妹,悟性高者有,更多的是要学上十天八天的人,像梁恒那般顺利的,并不多见。
“感觉如何?”阿里问道。
梁恒眨眨眼,有些迟疑,“好像有什么?贴在皮肤上,暖暖的,还挺舒服,这就是引气入体吗?”
阿里被他如此简单的形容弄得一愣,失笑道:“没错,你所感受到的东西便是灵气,灵气乃修真之源,日后学习什么?术法,靠的也?都是灵气。如今你能如此迅速地领悟,说明悟性高,倒是适合悟道。”
梁恒不懂修真术语,听得云里雾里,不是很明白,只得虚心求教,“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你适合入道门的意思。”阿里实话实说,见梁恒瞬间亮起的眼睛,心情又好上几分,“引气入体虽然简单,重要之极,有大能者练至极致,能将引气入体融于生活中。我暂且先教你引气入体,你好生练习,待练好了再教你其他的。”
梁恒连忙点头,“好。”
这边进展顺利,另一边状况却称不上好。
小云兴奋后冷静下来,也?开始晕车了,小脸苍白苍白的,浑身无力,只能蔫巴巴地躺在马车里。
宿晓有点心疼,坐在旁边给她扇风。可扇到一半,宿晓便发觉有些不对劲,她一边扇风一边同小云说话,可途中小云便再无回?应。
她连忙抱起小云,小云已经昏厥过去,一探额头,烫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