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潇脚步不断,脸上并无异样,似乎当真是与他无关。秦慕生观他的反应,却没有放松。
万一,万一田大婶所言的孩子当真是小潇,他会想认回他的父母吗?
小潇小时并无父母,只有一个养大他的老乞丐,当时或许还有寻亲的想法。可是他已经加入太虚门多时,浸淫修炼仙法多时,他还回想看看亲生的父母吗?
秦慕生说不准,任何人都说不准。
父母……
秦慕生对父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偶尔脑海会浮现起两个虚浮的人影,两个人影身穿现代服饰,笑容柔和,那便是他的父母。可是,两个人影如烟散去,又重整成两个身穿残破布衣的男女,男女憔悴疲惫,面容如老人,脊背弯成可怕的弧度,他心里又有把声音,这就是他的父母。
大概是原主的父母吧。秦慕生不敢肯定,毕竟原主三岁便去了太虚门,可是心里的声音愈大,秦慕生便愈是动摇。
他的姐姐姐夫小侄子,他已经想不太起来了,想不起他的的脸容,想不起他们的名字,好像他们从来都不曾存在。
可是,秦慕生仍然记得父母对他的温情,记得深刻。严潇只有伴他长大的老乞丐,不知父母为何物,可能懵懂间仍存有念想,那如今的严潇呢?
他什么都未曾嚐试,老乞丐能替代父母吗?
如果﹑如果……严潇想念他的父母呢,毕竟现在就有个可能,就算那江氏夫妻不是,还有以后的其他呢?
会不会想离开太虚门,离开净思峰,离开为师呢。
总要面对的。
秦慕生又看向严潇,心底暗暗喊道。
不要让为师失望啊,小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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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江叔江婶长得不错,估计他们的孩子长大了也不差,可惜了那孩子。”田大婶惋惜地叹息,抬头就看到眼前的宅子,抬手指道:“那里就是江宅了,不过现在大中午的,不知道江叔在不在,要是不在的话可能是在地里。”
眼前是一座与农村风貌大相径庭的大宅,青砖白瓦,高雅无比。想来这江氏夫妇是不差钱的,不然在这农村里,一座如此的大宅,实在是突兀。
田大婶抓起门前的门环,一下一下敲在门上“砰砰”作响。敲门巨响,震得人双耳生疼。田大婶使足了力,不怕宅内的人听不到,边敲边喊:“江叔,有人找你嘞!”
敲了没多久,大门便被拉开一点,探出个头来。
应门的人是一个中年男性,虽然能看出是个中年男人,可那人脸色灰败,面上起了一道道细纹,瞳仁浑浊,双唇微颤,抓住门的手又干又瘪,枯瘠不堪。
!
只一眼,秦慕生心中警铃大响,身子往旁边侧了侧,严实地挡住了身后的严潇。
只见那人与严潇长得相似,尽管那人已经衰老,脸容与严潇却是相差无二,相眸亦似,只是一人凌厉,一人目中透着浑浊,身量亦近,只是严潇还要再强壮些。只不过,他们也不是全然相同,严潇身上还有一抹那人没有的独特,秦慕生说不上来。
“江叔你在啊,这些人是来找江婶的。”田大婶为首的秦慕生,“既然带到了,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田大婶转身就走。
秦慕生一瞥阿里,阿里便已知道他的意思,手中攥着钱袋追了过去。
江叔污浊的双目僵硬地转了转,将视线聚焦在秦慕生身上,声音沙哑干涸,就像身处沙漠,说一句话都含着沙子一样,“有什么事吗?”
秦慕生身形未动,不让江叔瞧见身后的严潇。他刚想说话,见到与严潇相似十足的容貌,顿时心生不喜,不礼貌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忍了又忍,终于是想起自己是有求于人,平复了心情便问道:“请问你便是江叔么?我们几人听闻便是江婶将妖兽之事上报,因此有事想向江婶打听打听。”
闻言,江叔双目停在他身上,似是在思量什么。许久才道:“你们跟我进来吧。”
江叔将门推开,让他们能够进来,便转身往屋里走去。
秦慕生望向严潇,看他仍然一脸的平静,心里开始上下不定。
“师尊,您进去吧,徒儿在这里等着。”
声音也听不出什么,平静得一如往常。秦慕生盯着他看,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什么。
不听方才田大婶的话,便是看江叔的容貌,小潇不可能猜不出自己的身份。秦慕生不知严潇是何意,只让他进去,是还在纠结吗?
“小潇……”
秦慕生轻声地唤他的名字,明明没有想说的话,可他的名字却有奇异的力量,莫名的能为他带来安心感与慰借,好像有股力量紧紧攥在心中,不会离他而去。
严潇扯开嘴角,低低地笑,低沉的笑声传至胸腔,似乎胸腔都在发震。
“师尊,徒儿就在这里,不会离开。”
不知为何,秦慕生听出他话中的笃定,又被他的笑声蛊惑,居然觉得脸有些烧。不自然揉揉耳朵,一直的胡思乱想竟然安定下来,莫名奇妙想要相信严潇。
不论严潇是何意,都想相信他。
秦慕生随江叔进到宅院内,只是在院内便听得低低的泣声,是女人的声音,泣音低婉悲怆,间或几声“我儿回来了”,如若是不知情的人,断会被这几声悲怆又带着凄楚的泣声感染,而后同情丢失儿子的他们。
一切都是在不知儿子是他们亲手丢掉的情况下。
秦慕生对他们生不起任何同情,若是当真想念儿子,当初又何必如此狠心。
江叔听到这声音,浊然的双眸起了湿意,对秦慕生道了声“稍等”,便推开了传出泣声的门,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那泣声变低,秦慕生听得他们喃喃的低语,他没有刻意留意内容,只站在门外等候。
片刻,江叔出来了,秦慕生见他眼角有些发红,别开了头。
进了屋,秦慕生便知那抹独特是出自何处。
只见江婶坐在床上,一手捏着手帕抹泪。本该只是普通至极的动作,在江婶身上却别具气质,一抬手一拭泪都带着雅质,这是一般农妇身上找不到的。
她是小潇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