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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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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炀守了陆念一夜。天快亮了,见陆念也没再哼哼唧唧,他便关了陆念的闹钟和手机,又把屋内的床帘拉得严丝合缝,悄悄离开了。

中途,陆念迷迷糊糊地醒过几次,却都以为天还没亮,时间尚早。于是他又沉沉地睡去。直到彻底睡饱后,他撩起沉沉的眼皮,看着天花板发呆。他胃里翻天倒地的疼,身上也乏力到家,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断断续续地浮现出昨晚喝酒的事儿,记忆只留在刘希平原谅他之时。

后来发生了什么?

陆念揉了揉发涨脑袋,实?在想不起来了。

“醒了?”柏炀推开门,客厅里柔和的光线一下涌进?黑乎乎的卧室,陆念眯了下眼,看见柏炀正倚在卧室的门框上。柏炀逆着光,光晕勾勒出他立体的五官轮廓。

真是好看啊。

陆念眯了眯眼,又收回视线。

柏炀走进屋里,他从床头柜上拿起水杯,递给陆念,“先喝水。”

陆念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出,柏炀在他身后塞了个靠垫,陆念靠上去,接过水杯喝了口,声音沙哑,“现在几点了?”

“下午五点,自己算算你睡了多久?”柏炀淡淡道,顺手打开床头灯。

“招商那边怎么...”陆念皱了下眉,沿着床边寻找手机。

“我刚和萧桢同步过,招商目标已经完成了八成。”柏炀把他按回床上,声音冷冷,“昨晚的事儿,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听到招商已经可以顺利开展,陆念不由松了口气,心?情也轻松了些。他瞥了眼柏炀,无辜摇头,轻笑,“我和你说什么?倒是你现在在我家,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一股气一下就涌到柏炀脑门上,但瞧着陆念苍白的面颊,他硬生生地忍住。他的舌尖顶在口腔内壁,盯着陆念看了好半晌,转身走了。

陆念收起笑容,揉揉酸胀的太阳穴。他做的不过都是分内之事,在这个职位上,拿着这个职位对应的不菲的薪水,他就有义务要替公司解决这件事。既然是这样,又何必大张旗鼓地拿出来炫耀讨功。

片刻后,柏炀端着个小碗走进屋,递给陆念,“先吃点东西。”

碗里是麦片煮荷包蛋,柏炀还在部队时,每次聚餐喝完酒后,食堂就给做这个,能养胃。他昨晚外卖点了食材,下午掐着陆念醒来的时间,早早就用小火煨着燕麦。

陆念瞥了眼碗里白乎乎的东西,兴致不高,“先放那儿吧。”

柏炀早就发现陆念一向不按时吃饭,而且还格外挑食。他睨了眼陆念,“胃不想要了?”

陆念没接碗,只是坐直身,倾身用勺子搅搅碗里白兮兮且软乎乎的东西,又恶趣味地戳戳荷包蛋,兴致乏乏,“不想吃,这东西太像呕吐物了。”

怎么这世上还有这么难伺候的人?

柏炀没忍住,伸手捏住陆念的下巴,逼迫陆念看向自己,柏炀眯眼俯视他,“能不能给我安宁点?”

陆念抬眸看着柏炀,突然就笑了。他眼睛跟着一弯,露出浅浅地酒窝,乖乖地说了声,“能啊。”

柏炀从没见过陆念这样的笑。他顿了下,松开手,尽管他就没用劲,但陆念的下巴上还是红了点。看到那抹红色的印记后,柏炀不太自然地瞥开视线。

陆念下床简单洗漱,走到餐厅坐下,柏炀把麦片端来,陆念低头拿起勺子搅拌麦片,看着确实规矩安宁了许多。柏炀走到陆念卧室,又给陆念拿了条薄毯。

只是他刚从卧室出来,走到餐厅,就见陆念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可可粉,然后用小勺往碗里舀。合着是要把原味燕麦粥变成巧克力味。

柏炀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快步走过去,打开陆念的手,收起装可可粉的桶,扔进?厨房某一橱柜,走出来后冷声道,“你又要?做什么?”

“不想吃,没味。”陆念扔下勺子,双脚盘起缩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闭着眼。

柏炀就没见过这么会折腾人的人,他把手上的薄毯随手陆念身上。可半天陆念也不动,任薄毯胡乱地搭在身上,托在地上。柏炀深吸了一口气,蹲在陆念面前,躬身打开薄毯,耐着性子地替陆念盖好,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尽可能地用正常声音道,“先吃东西,等下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儿?”陆念揉揉太阳穴,随口一问。可等了半天都没见柏炀开口,陆念睁眼,迎面对上正冷眼瞧着他的柏炀。

作过头了。

陆念反思了下自己刚刚的行为举止。他坐起身,端起小碗,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地吃。碗里的东西也渐渐见底,他把碗放在桌上,看向坐在对面的柏炀,擦擦嘴,“什么事儿?”

看着陆念吃完东西,柏炀面色缓和了些,他双手交叉着放在腿面,“《清渡》这个项目你有印象吗?”

陆念点头。

这是柏氏最新的电影剧本,整体故事轻松幽默,看点也足。只是公司最近一直在忙《最后的凶手》,这个项目便有意无意地被搁置了。

“剧本我看过,挺好的,怎么了吗?”陆念道。

柏炀沉默了会,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你考虑过做《清渡》的导演吗?”

“嗯?”陆念一怔,心?里砰砰直跳。他倾身看向柏炀,目光里有丝探究,声音也不再散漫,多了份严肃,“柏炀,你什么意思?”

柏炀扬起下巴,点点陆念身后装满摄像机的储物柜,“我记得你大学读的是编导。”

陆念扫了眼自己的储物柜。他半笑不笑地看着柏炀,语气浅浅,“这么快就想把我赶出公司管理层,你自己霸权?”

柏炀白了眼陆念,心?下无语。

他昨晚考虑了一晚上《清渡》的事儿。柏氏没有自家御用导演,《清渡》的定位就是小成本的商业电影。既然如此,那就可以考虑让陆念去试试水。他把这一切归为惜才爱才。既然陆念有实?打实?的功夫,又想拍电影,那他索性就圆了陆念的梦,看在陆念为柏氏付出这么多的份上。

“没吃饱。”陆念把桌上的空碗推给柏炀,又窝回椅子?里闭着眼,仍是慵懒随性样,“先把《凶手》项目处理完,再说《清渡》的事儿。”

柏炀没再说话。他拿起碗,去厨房给陆念盛粥。

柏炀离开餐厅后,陆念睁眼看向储物柜,里面的镜头和相机闪着盈盈的光。

他清晰地记得每一个相机每一个镜头的参数,甚至只是远远的看一眼机子,他都能想象到这些玩意把玩在手里的感觉。

柏炀入伍的那晚,他决心封手转系。难过心?痛遗憾是有,但更多的是一定要?放弃的决绝。他不是天才,做不到一心?二用。他知道如果他想两手都抓,那最后反而什么都做不好。

糟蹋了爱好,也守不住柏氏,更对不住柏炀,实?在没必要?。

他是个说到就能做到的人,封手后也没有再摸过机子。就连余琰、马白安劝他去拍片,承诺给他最好的剧本,最顶尖的制作团队,他都没有心?动过。可当这句话从柏炀嘴里蹦出来时,他承认他有一瞬心动。

但也仅限于心动,尘封多年的东西,不是说捡起来就能捡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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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绿地的干预,《最后的凶手》招商大获成功,这让两个公司松了口气。《凶手》项目算是能落地开花了,拍摄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女主演定了柏氏的小花白冰,男主演经过商讨后,没有选择柏氏的黎夏,选了别家的男艺人。

下午三点,办公室里,柏炀给刘希平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对方的助理,语气匆匆,“柏总,我们这边马上要?登机回S市,您有什么事麻烦长话短说。”

“这么急?”柏炀问,“你们在哪个机场?”

“T城。”对方助理也没想那么多,便随口一说,便挂了电话。

柏炀找到S市今日的航班信息,确定刘希平会在四个小时后下飞机。柏炀挑眉,披上外套,悄悄走了,似乎是怕惊动人,他连车都没开。

他离开公司后,上了路边柏太助理的车,驶向机场。下车后,柏炀从后备箱中取出两瓶价值不菲的白酒,特供的,一般外面很难买。

柏炀拎着酒,走进机场。他的时间卡的很准,到机场的时候,刘希平的航班刚好降落。柏炀在出口处守着,目光精准地从人群中锁定刘希平,他走上前喊了声,“刘董。”

刘希平一愣,又笑,“小柏,你怎么来了?”

柏炀晃晃手中的白酒,也笑,“上次在电话里出言不逊,总的给刘董赔个不是。”

“瞧这话说的。”刘希平摆摆手,“小陆不是都来道过歉了吗?”

不提陆念还好,一提陆念,柏炀的眸子里便闪过一丝狠戾。他眨眨眼压下情绪,“不一样。”

刘希平边往前走,边说,“都一样。”

软得不行,那就得来硬的。

柏炀向着刘希平的方向挪了挪,声音压低,“听我祖父上次说,刘董最近在投资地产,他老人家让我给你带个话。”

果然刘希平脚步一顿。柏炀的姥爷是S市乃至A国的地产大亨,老人家手上的信息肯定不一般。但一想到明天还有重?要?会议要开,刘希平还是有些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去。

“两个小时。”柏炀看了眼手表,“就耽误刘董两个小时。”

“成。”刘希平咬咬牙,决定赴宴。

柏炀看了眼刘希平助理,“你先去取行李,我们俩去吃饭。”

刘希平脸上虽闪过对柏炀擅自主张的不满,但还是应了柏炀的意。他跟着柏炀往出走的同时,又不忘交代助理,“两个小时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虽然柏炀看着没什么恶意,但他总觉得这会是一场鸿门宴,柏炀没那么简单。

两人还是去了省城饭庄,包厢开的也是刘希平常去的那间。柏炀随手点了几个菜,又让服务员给里面送上一扎啤酒。

“小柏,就咱们两个人,用不着点这么多吧?”刘希平皱了下眉,摸不清柏炀意思。

柏炀挥手让服务生按着自己点的上,他打开一瓶白酒,给两人满上,递到刘希平面前,勾起嘴角,“刘董,我喝十杯,您喝一杯,如何?”

两人在来的路上,柏炀对着刘希平瞎扯了一堆房地产项目,谈吐交流间也时不时吐出一些新鲜名词,哄得刘希平一愣一愣的。其实柏炀对地产行业也就是个半斤八两的水平,只是小时候在家听老人念叨得多了,耳濡目染学了些,但对付刚刚入行的刘希平来说,已经够用。

刘希平刚从柏炀这听完小道消息,学了点新玩意,占了点小便宜,这会他面对柏炀如此谦卑的要?求,也不好拒绝,甚至还得给柏炀几分面子。他咽了咽口水,强颜欢笑,“别介,小柏,咱们今个就都不喝了。”

“您不用喝,我喝。”柏炀唰唰几杯酒下肚,他倒立起酒杯,示意杯子已空。他嘴上说着“你不用喝”,用的也是敬词,但那双鹰隼般锋利的冰冷眼神,却紧紧盯着刘希平,一刻也不放过。

刘希平被他盯得后背发麻,咳了声,象征性地也喝了一杯。

“刘董别客气。”柏炀倾身给刘希平满上酒,也给自己加上。他又是“吨吨吨”地几杯下肚,笑着看向刘希平。

刘希平阴着脸,跟着喝了几轮。他看了眼手表,距离从机场出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他微不可察地松口气,心?想再有四、五十分钟他就可以开溜,几十分钟倒也不至于喝醉误事,便也顺着柏炀喝。他喝一杯,柏炀喝十杯,面子上过得去就成。

但酒这东西,经不起喝,一旦开喝,兴致也就高了。

刘希平作为典型中年富商代表,话多,也爱显摆炫耀,拉着柏炀就聊政-治、军-事什么的。柏炀在部队呆了六年,应付个半吊子?的刘希平还是绰绰有余。刘希平被哄得高兴,最后一拍桌子?,不让柏炀多喝自己少喝,非说两人要喝就喝一样多,要?平起平坐。

柏炀挑眉轻嗤,又借着无脑夸赞刘希平“宽宏大量”的名号,往复不断地给刘希平敬酒。半个小时不到,一瓶白酒就已见底。

刘希平开始发晕,潜意识知道要?拒绝柏炀,然后赶快离开,他明天还要?接见党-委的人,有正事要?做。可他就感觉到肩膀一直被人压着,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想起身却起不来。

“刘董,再喝一杯。”柏炀一手按住刘希平的肩,另一手给刘希平递上酒杯。

刘希平直摆手,嘴上嘟囔着,“不能喝了,不能喝了。”

可柏炀跟没听见似的,又是三杯酒下肚。他对着刘希平倒立起酒杯,声音低沉,“刘董,你就这点水平?”

酒杯内壁上还挂着几滴残酒,杯子一立起来,里面的水珠就稀稀拉拉地滴在刘希平脸上,这是一个极具侮-辱性的动作。加上柏炀讥诮嘲讽的话,落在刘希平耳里,无异于挑衅。他奋力坐起身,挣开柏炀的桎梏,外套一脱,桌子?一拍,就喊着要?喝。

人家要?喝酒,柏炀也没有道理不奉陪,他主动为刘希平倒上酒。两人又喝了几轮,第二瓶白酒开始慢慢变少。

柏炀喝得不少,也有些上头,他靠在椅背上休息,顺便睨了眼刘希平。刘希平已然仪态大失,敞着领口,脸红脖子?粗地坐在椅上大喘粗气。

桌上刘希平的手机响起,刘希平不知道是迷糊了还是睡着了,总之没反应。柏炀挑起嘴角,勾过桌面上的手机,看到是“助理”二字,他果断选择挂断,而后关机。紧接着,他又把手机扔到桌上,手机与玻璃桌子?碰撞,发出“噗通”一声,动静不小,可刘希平仍然没有反应。

柏炀站起身,简单活动筋骨,从里面锁住包厢的门,又开启包厢“请勿打扰”的模式。他单手把角落的一打啤酒拖到桌上,取出里面的12瓶酒,撬开瓶盖,依次排开,摆在刘希平的面前。

柏炀给杯子里倒了些酒,递到刘希平面前,声音带笑,眼神发冷,“刘董再来一杯?”

刘希平摆摆手,含含糊糊地说着够了,不能喝了。

你他妈也知道喝酒要?有度?

柏炀周身的暴戾之气再怎么也掩盖不住了。他抬起右腿,小腿和膝盖压在刘希平大腿上,狠狠发力,阻止住刘希平乱动。他又用左手将刘希平的两只手腕抬起,固定于刘希平的头顶之上,再用右肘压住刘希平手腕,不让刘希平瞎扑腾。

整个动作流畅干净,毫不拖泥带水,像是训练多遍。

柏炀从桌上拿起啤酒,打开盖子?。他用酒瓶拍拍刘希平的脸,趁着刘希平半梦半醒,嘴巴微张,柏炀猛地就把酒瓶怼进刘希平的嘴里。

刘希平一时没反应出来,大张着嘴,不少液体顺着嘴角流下。见势,柏炀肩脸并用夹住酒瓶,暂停往刘希平嘴里灌酒的动作。

他用腾出来的左手向上抬起住刘希平的下巴,逼着刘希平阖上嘴,又用两指夹住刘希平的脸颊,强迫他扬起脑袋咽下酒。而后柏炀松开手,给刘希平个喘息的机会,五秒之后,酒瓶又一次塞进?刘希平的嘴里。刘希平哼哼哈哈地乱扑腾,柏炀微微加力,治刘希平和玩小鸡似的。

一瓶接着一瓶,两人脚下堆起越来越多的空酒瓶。柏炀双眼微红,看着桌上剩余的几瓶还未动的酒,二话不说再勾起一瓶,仍往刘希平的嘴里-插。

看着刘希平痛苦惊恐的双眼,涨红的老脸,不断快速起伏的胸腔,还有喉间暴起的青筋,柏炀眼前飘得全是陆念当天在饭局上的模样。

发红的眼尾,脏兮兮的衣衫,和抱着马桶的狼狈模样。

在他没到之前,陆念是不是也被人这么折腾过?

“妈的。”一想到这,柏炀暗吐脏话,拿着酒瓶的手更加发狠。

也许是真的到了刘希平的极限。他的喉咙开始上下滚动,用涨起的肚子?不断撞向柏炀的腿,嗓子?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眼瞧着就要呕吐。

柏炀眼神一闪,迅速松开刘希平,走到一边。逃离了桎梏,刘希平猛地弯腰扶着桌子?,狂吐不止。从乱七八糟的啤酒,再到后来的食物残渣,直到后面胃里的酸水。吐完之后,刘希平坐在椅上,身上沾满脏物,一脸的呆滞。

柏炀倚着墙,强迫自己恢复平静。他瞧着刘希平的模样,明白再闹下去就会出事。他看着桌上剩余的几瓶啤酒,缓缓闭上双眼。

他脑海中闪过他最后一次执行任务的画面。

当时任务失败,他们小组被敌方控制。而他已三天滴水未进,肩部还中了一枪,又被敌方双手悬住吊在屋顶,用蘸了盐水的鞭子反复抽打。他整个人意识涣散,精神却又保持着高度紧张,以备应对敌方不定时的提问和套话。就连他自己都认为命不久矣,做好了随时英勇就义的准备。

精力被耗尽的一瞬,他无力地闭上眼。血液开始涌向大脑,脑内轰声一片,面前万物沦为虚幻,抽打在身上的鞭子只听得见声却感觉不到痛意。但在这一刻,他发疯地想见陆念,脑子?里闪现的全是陆念的模样。

幼时的陆念,少时的陆念,青年时的陆念,最后汇聚成一张既温文尔雅又散漫欠揍的陆念。

这是只有他见过的陆念。

最后,他不记得他是怎么被救出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陆念。

但肩部的那一枪,意味着他以后的枪-法?肯定会受到影响。组织询问他的意见,看他要?不要?去任教?或者转成文职。而那时恰逢柏建国去世,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退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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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工作上的事儿已经处理完了,陆念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喊隔壁司机先下班,却意外发现司机办公室的灯是关着的。

他扫了眼娜娜,“他什么时候走的?”

“有几个小时了吧,我记得我下午去取奶茶外卖的时候,柏总办公室好像就没人。”娜娜从桌上拿起奶茶,看向上面贴着的制作单,“嗯?三点制作的,那差不多四点送到我手上,柏总四点就走的?”

这么早?

陆念眉头轻蹙,转身回到办公室,想了想还是给柏炀拨了通电话,准备给柏炀科普一下公司对于早退的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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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声再一次响起,柏炀睁开眼,情绪平稳了很多。他正要去拿刘希平的手机,却突然意识到刘希平的手机被他关机了,响的是自己的手机。

柏炀皱了下眉,从兜里掏出手机,扫了眼来电提示,一串纯数字,没有备注。他接起电话,“省城饭庄,接我。”

陆念带着娜娜赶到饭店,问都不用问地直奔刘希平常去的包厢。陆念敲着包厢的门,声音急切,“柏炀,你怎么回事,你给我开门。”

柏炀拉开门,一股浓烈的臭味涌出。陆念皱眉走了进?来,见柏炀只是脸上发红,满身酒气,神?志尚且清醒后,他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角落还瘫了个刘希平,刘希平下颚通红,嘴巴大张,眯着眼睛,晃来晃去,却没发现屋里来了人,明显是喝多了的模样。

“咦,恶心死了。”娜娜捏着鼻子,嫌弃地看了眼坐在污垢之中,眼神涣散的刘希平,又看向桌上惊讶道,“123...柏总你们喝了一打啤酒,还有两瓶白酒?”

“嗯。”柏炀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陆念给娜娜了个眼色,娜娜会意。三下两下收好柏炀的物品,抱在怀里。她绕开地上的人,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念柏炀身后。

柏炀和陆念并肩往出走,又顺手把门关上。陆念正要?开口,柏炀食指放在唇前,冲他“嘘”了声。下楼后,柏炀摇摇脑袋,稳稳当当地走到前台,买了单,又对前台小姐逻辑清晰道,

“你好,海天阁的客人不要?打扰,也不要?放人进?去。你们打烊前他还没出来的话,麻烦联系这个电话。”说着,他在前台提供的便签上,留下了刘希平助理的电话。

说完后,他回到陆念身边,勾过陆念的肩膀,重?心?倾在陆念身上。陆念拖着柏炀往出走。娜娜开车,陆念把柏炀扶上后座,任柏炀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

“陆哥,去那儿?”娜娜问。

陆念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绪,“我家。”

陆念扫了眼柏炀醺红的脸,又想到刚刚刘希平的囧样,用脚也能猜出来柏炀闹着一出,是为了什么。能把刘希平整的那般狼狈,除了喝得多意外,柏炀肯定还用了其他手段。

陆念他想起第一次见柏炀,柏炀就是这幅狠样暴揍其他少年,一晃已经过去了16年。可今日枕在他肩上的男人的气劲,却与16年前时毫无差别。

回到家,娜娜帮着陆念把柏炀送上楼,她心中诧异陆念把柏炀带回家的举动。毕竟,陆念的住处,她都没怎么去过呢。一进?门,娜娜瞧见陆念很自然地拿出柏炀的拖鞋,她顿了下。又有意无意地瞧见洗手间里的毛巾、牙刷、剃须刀都是双套的,娜娜心?中“则啧啧啧”了半天,觉得吃到了一手瓜,巴巴地看着陆念,想听细节,想听更多。

时间也挺晚了,等下还要?照顾柏炀,陆念实在没心?情和娜娜闲聊。他给娜娜叫了个车,叮嘱娜娜到家后务必给他发条消息。娜娜也知道这个情况下开玩笑不合适,乖乖走了。

送走娜娜,陆念一回头,就见柏炀靠在沙发里,一手搭在脑袋上,昏昏沉沉的。陆念眉头轻蹙,走到沙发上拉起柏炀,拖着他到客卧床上。陆念蹲在地上,帮柏炀脱了鞋袜。可看着柏炀仍穿着卫衣和牛仔裤,睡得肯定不舒服。

陆念喉结一滚,手伸到柏炀的皮带上,耳尖微红。他顿了顿,想到自己喝醉那次,第二天起床穿的是睡衣,应该是柏炀给换的吧?

那..那他帮柏炀换衣服,也不算逾矩吧?

陆念帮柏炀脱了牛仔裤,又要?去脱毛衣,可毛衣刚掀起来,柏炀身上一条条一道道的疤痕,自然而然地跃进?陆念眼里。陆念微怔,尽管他曾经远远见到过这些伤口,但远不及此次这般近距离观察到的触目惊心?。

陆念眉头皱起,神?色复杂。温热的指腹贴上柏炀身上的伤口。

那六年,柏炀过的怎样的生活,经历了什么事儿,很可惜他什么都不知道。

陆念给柏炀换完衣服,又找出柏炀上次买的醒酒药,给柏炀喂了两粒。柏炀酒品好,喝多了也不吵不闹,只是安静的睡觉。陆念放心不下,找了本书,打开柏炀床头的夜灯,坐在柏炀床边,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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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柏炀嗓子?里烈火燎原,他混混沌沌地睁开双眼,想去找水。却恰好看到陆念坐在一旁,双手扒在床边,脑袋枕在肘上,睡着了。

米黄色的小夜灯照在陆念黑密如鸦羽的睫毛上,柏炀不由顺着往下看。陆念的唇盈而不丰,鼻尖挺翘,皮肤澈白。他少了几分平日的精英范儿,倒多了几分居家生活气儿。

柏炀的嗓子?更干了,他收回视线,拿起床头的水大口饮下,喝完水放下杯子后,他的视线再一次不由自主地看向陆念。

照顾人自己却睡着,不愧是弟弟行为。

柏炀坐起身,拦腰抱住陆念,把他挪上了床。柏炀本想把陆念弄到床左侧去,可没想到陆念一上床,就跟手机找到充电器似的,跟床贴的严丝合缝,挪都挪不走。

柏炀太阳穴跳了下,也懒得折腾,关了夜灯,向里挪了挪,睡着了。

陆念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柏炀床上。他眨了眨眼,发现他昨晚看的书被扔在地上。

不是,他不是在陪护吗,怎么就到床上来了?

直到察觉到小腹上正搭着一截温热有力的臂弯,身后还不断传来浅浅的呼吸声,陆念心里一凛,秉着呼吸轻轻翻身,柏炀俊挺的五官赫然出现在面前。陆念喉结一滚,脸上发热,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跟做贼似的立马逃离案发现场。

陆念折腾的那两下,柏炀也跟着醒了,他看着陆念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瞥了眼自己昨晚抱着陆念的手,皱了下眉。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睡姿这么差,居然还有抱人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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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念简单洗漱后,走到厨房,找到柏炀上次买的麦片和鸡蛋,在网上搜了个食谱,照着教?程学做饭,烧开热水,舀出麦片放进锅里。他第一次做饭,掌握不好量,一会觉得麦片少,又加麦片,一会又觉得麦片多,又开始加水,做饭搞的和做实?验似的。最后瞧着差不多了,陆念给锅里打了两个鸡蛋,开着小火让他慢慢煮。

麦片煮得差不多了,陆念装了两碗,端到餐厅。柏炀已经醒了,正擦着头发从洗手间往出走。陆念回头看了眼,“怎么不穿衣服?”

柏炀赤-裸着上半身,身上的伤疤大大咧咧毫不遮掩,牛仔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坐下身,看了眼陆念,“衣服臭了。”

昨晚喝了酒,卫衣上一股酒气,简直恶心到家,实?在不想穿。

陆念失笑,走到主卧,打开自己衣柜,尽可能地找了件宽松的T恤扔给柏炀,“少在我家耍流-氓。”

柏炀也觉得光着上半身不太雅观,便也没多说开始换上陆念的T恤,可当他的头伸进?衣领的一刻,他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他刚把衣服穿好,余光就看见陆念已经开始笑了。

陆念只有178,体型修长偏瘦。而柏炀接近190,又是有肌肉的那一挂。他穿着陆念的衣服,就像肌肉男偷穿美少女战士的紧身衣似的,衣服紧绷在身上,处处透露着猥琐气儿。

柏炀脱下T恤,扔到一边。陆念也不再强求,笑说,“先吃饭吧。”柏炀睨了眼陆念,低头吃东西。陆念用勺子搅着麦片,没什么胃口,便拿出手机刷业内新闻,

[今日上午,由C省党-委宣传部主办、广电总局牵头、绿地传媒承接的年度扶贫电视剧《往出走》的座谈会在S市召开。相关专家学者,负责人皆出席到场,就该剧展开相关的观摩和学习。]

《往出走》是一部政-府任务剧,当时绿地拿下该项目时,行业内还轰动了下。

陆念向下刷了下会议照片,发现下面的配图大多都是单人照。像这种?活动,一般会拍一两张集体参会照放在前面,后面才穿插些重?要?人物发言的特写照片,《往出走》的图片报道确实有些奇怪。陆念睨了眼柏炀,再刷新闻。

新闻的最后才出现一张合体照,不是在会议室内,而是在户外,大家看着都没什么兴致。陆念着重?找了下刘希平,却没有找到。他眸光一闪,给一位业内好友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

好友听到陆念的问题后,开启疯狂嘲讽模式。他说刘希平今天压根就没来,会场上本来给刘希平留的是最中间的位子?,给刘希平留足了面子。但刘希平一直没来,位子?也一直空着,特别难看,活动主办方更是不让媒体记者拍大全景。说着,好友还着重?强调,几个政-府领导的脸都臭死了,以后绿地想在搭政-府的快车,怕得出点血了。

又聊了几句,陆念挂了电话,双肘撑在桌上托着脑袋,似笑非笑,“柏炀,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损?”

“跟你待久了,学的。”柏炀放下碗,悠悠地扫了眼陆念,十指交叉叠搭在腿上。

...

陆念罕见地被柏炀噎了一下。他失笑,拿起勺子,吃了口燕麦,立马就扔下勺子,皱起眉头,一脸嫌弃,“一股铁锅味。”

他煮的有点久了,荷包蛋沉底粘住了锅底,多多少少带点铁味,其实不影响什么,柏炀都没吃出来,可是陆念嘴就是挑。

“吃完,不许浪费。”柏炀淡淡地看向陆念。

陆念知道柏炀不喜欢浪费,他哼哼唧唧地拿起勺子,将就着一口一口地吃,越吃眉头皱的越高。

柏炀懒得搭理他,陆念的胃都破成那个烂麻袋样了,还敢不吃早饭?

吃完最后一口,陆念擦擦嘴角,看向柏炀,“年末了,公司在筹备年会,你知道吗?”

柏炀点头。

陆念又道,“嗯,下午去买衣服,你也得准备一套正装了,别天天穿的像个土匪。”

柏炀不想穿脏衣服,陆念叫娜娜去柏炀办公室的衣柜取了几件干净衣服,送了过来。娜娜来的时候,趴着门框,一个劲地朝陆念眨眼,非要?听八卦。陆念哼笑一声,佯装要?打人,娜娜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走了。

柏炀换好衣服,开着陆念的车,按照陆念的指挥,把车开到某高档西装店,跟着陆念一起走进?店里。陆念对店里很熟,找到他的专属sales,对着sales指了指柏炀,笑道,“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遵命。”sales对陆念抛了个媚眼,又对柏炀微微鞠躬,“先生请跟我这边来。”

等待间隙太无聊,陆念随手翻了翻杂志,等再抬眸时,就见柏炀边整理袖扣边往过走。

柏炀着一身笔挺黑西装,内搭黑色衬衣,胸前鼓囊囊的,很是性感。他没打领带,领子?上虚挂着一条银色的链子,泛出隐隐的冷光,衬的脖颈线条愈发清晰冷冽。西装裤垂感很好,但也只到柏炀脚踝,露出一小截麦色的肌肤,十足的禁欲和勾人。

sales冲陆念挑眉,“如何?”

陆念伸手,修长的指尖点向柏炀,又看向sales,扬起下巴,高贵的像个小王子?在发布命令,“他身上这款拿一套我的码,衬衣替我换成白色。”

当两个男人穿着同款西装出现在卖场,店里所有顾客都回首看去。陆念把衬衣上的链子拿掉,换成了普通黑色领带。他打着领带,问柏炀,“好看?”

柏炀看着面前不断翻飞的修长十指,把视线转到面前的镜子?上,“还行。”

陆念照照镜子?,整理袖口细节,又睨了眼柏炀,“那还站着干什么?”

柏炀挑眉不解。

“傻站着干什么,买单去啊。”陆念上下打量了眼柏炀,笑道。看着柏炀愤然转身的背影,轻笑一声,慢悠悠地照着镜子?,仔细调整领带位置。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的西装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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