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子兮约的位置么？”柯念走到桌边,垂着眼皮，将刘婷婷打量了一遍。等她看清楚刘婷婷身上的高?端定制短裙后，柯念扯了扯唇角,“她带你来的？”
“嗯。”刘婷婷起身，很是恭敬地点了点头,“是林总带我来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柯念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几乎不可察觉的愠色。
“她人呢？”不疾不徐地坐下后,柯念环视了一圈周围都没有看到林子兮的影子,她便有些冷漠地看向了刘婷婷,“走了？还是没来呢？”
“她刚刚出去打——”刘婷婷刚准备解释，柯念的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
显示又电话。
来电人的名字——小甜心。
“喂？”柯念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一双装满冷漠的眼眸此时也并没有什么波澜,她道,“你在哪？我到了。对,有个看上?去傻乎乎的丫头。你赶紧过来……”
言简意赅地说完，柯念放下手机，吩咐服务员倒杯冰水之后,她便低头看起了桌边的杂志，再?没看刘婷婷一眼。
其实林子兮在柯念挂断电话后的一分钟之内就回来了，可是那短暂的一分钟对于刘婷婷来说却是格外的漫长。
柯念的身上有很多和林子兮相同的地方,比如她们两个人平时都不爱笑,她们两个人都不爱说话,她们两个人和其他人都不是很亲近……
可是林子兮给人的感觉是一面墙，难以看透,但也仅仅只是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可柯念不同，她是一块冰，甚至是一座冰山,稍一靠近就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冷，冷得人从心底里打寒颤。
独自面对这么一号人物，刘婷婷挺难受的。
不过还好林子兮很快就赶了过来，她在听说柯念已经到餐厅后，便想到柯念那副生人不近的样子会吓到刘婷婷了。
事实如她所料，当林子兮赶回?作为的时候，她就看见刘婷婷端坐在那，双手不安地在膝盖上?画着圈，好似一个被老师罚坐的小学生一样。
看着她，林子兮眼睛一弯，就笑了。
而?就在这时，明明一直都在看杂志的柯念，却好像能够感受到林子兮似的，忽然就放下了手中的杂志，抬头看向了林子兮的方向。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林子兮脸上的笑顿时就僵在了那。
柯念看出了林子兮脸上的尴尬，不过她并不在意，只平淡地冲着林子兮道，“我不是都说了我来安排晚餐么？你怎么还是安排了餐厅？”
“想着要尽东道主的责任，再?说也不想你折腾，就在你住的酒店订了位置。”林子兮敛去尴尬，噙着浅笑坐进了位置。
“在这吃就在这吃吧，你怎么一声不吭还带了一个人？”柯念的目光一直都向着林子兮，可话头却是指向了桌子另一边的刘婷婷。
刘婷婷捧着水杯，低着头，有些尴尬。
林子兮看了一眼刘婷婷，随即解释道，“这是新来的实习生?，我觉得人挺老实就想栽培做我秘书的位置。带出来，就是想让她好好了解一下我的生?活状态，省的我再?一点一点儿地嘱咐了。”
“秘书？”柯念的目光终于挪动了一下，但仅仅只是掠过刘婷婷后，她便又再?一次看向了林子兮，“你现在对手下员工的要求，都这么低了？”
“她……挺好的。”林子兮清了清喉咙。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柯念一如既往的强势。
只是她的强势和乔甯不同，乔甯蛮狠霸道，林子兮不愿与她计较，所以多半都是互相挤兑。可柯念不同，柯念是从骨子里透露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质。柯念的强势是无声的，是不怒自威的……
“挺好的？那我倒是想看看她的办事效率。”柯念伸出手，扣了扣刘婷婷面前的桌子，“你家林总爱吃陆陆记的绿豆饼，你去买两盒。”
“别——”林子兮刚准备开?口阻止，结果柯念立刻就甩了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给她。
林子兮想了想，最终动了动嘴皮子，“那你赶紧去赶紧回，路上……小心点。”
能够逃离这不尴不尬的场景，对于刘婷婷来说，简直就是恩赐。
所以在得到林子兮的授命后，刘婷婷想都没想，提起裙子就立刻溜了。
“你还挺关心她的。”柯念抿了一口红酒，然后似笑非笑地放下了酒杯。
林子兮低着头，吃着面前的沙拉，心里却是泛着苦味。
“没有，只是出于礼貌。”林子兮抬起头看向了柯念，“她就是个刚来上班的实习生?，没必要为难她。”
“我可没想过要去为难她。”柯念摇头，“我只是觉得，是你带她来这，让我为难她才对……”
听到这话，林子兮的脸上划过了一丝尴尬，“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柯念不屑一笑，“林子兮，你觉得你在我面前能掩盖住什么？你就这么害怕一个人来见我？怎么，是怕我吃了你？”
“柯念！”林子兮皱了皱眉头，她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直面向面前的人，“你别再这样……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面对林子兮的恼怒，柯念纹丝不动，依旧慢条斯理，“莫名其妙吗？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同样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柯念直勾勾地看向了林子兮，“林子兮，我当年给出的条件，到现在为止已然有效，你依旧可以考虑考虑。另外……这一次柯氏愿意出面帮你，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这么不计回报吧。”
早就预料到的话题，如今真的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林子兮发现即便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被愣了一愣。
“徐氏给的那块地价值十七亿，等过段时间，我们会按照之前的约定，用这块地换回林氏的股权。我想，这对于我们双方都是双赢的局面。”
柯氏以十五亿拿到了他们想要的地，而?林子兮也悄无声息地提高了她本人对林氏集团的控股。
可柯念却是摇了摇头，“你应该很清楚，徐氏给你的那块地的实际价值没有没有那么高?，价值虚高?多少我就不去计较了。说是双赢，但是谁赢的比较多，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而?且，我今天还陪你演了一场好戏，你觉得我的出场费应该有多少呢？”
柯念说的是实情，所以林子兮舔了舔嘴唇后，便扬了扬眉，“所以，你需要我拿什么作为补偿？”
“拿什么？”柯念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子兮，“林子兮，我们之间还需要绕弯吗？”
“如果你是在说你当初给我的提议，那对不起，我——”
“不用这么快地拒绝我。”柯念摇头，“五年之前，我告诉你我可以等。现在，我依旧有的是时间去等。”说话间，柯念伸手摸了摸林子兮的手背，“说实话，柯泰到现在还挺喜欢你的，不然他就不会一听到你有事需要帮忙，就立刻来和我说了。他对你有情，我对你，你也很清楚。说到底，柯氏和林氏结合，对我们彼此来说才是真的双赢。”
林子兮抽回手，她看着柯念，眸底有震惊又有失望。
其实林子兮猜到了柯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在柯念真正把话说出来之前，林子兮一度在猜想，都过去五年了，或许柯念会有所改变。
但事实证明，她并没有，而?且还越来越疯狂……
当年林子兮在大学里认识的柯泰，他们两个人相处愉快，所以当柯泰提出交往的时候，林子兮答应了。然后，柯泰顺理成章地带着林子兮认识了柯念。
当时的柯念刚刚接手公司，工作繁忙，能抽出空去大学里看望柯泰已十分不易。可那次短暂的晚餐过后，柯念便提出了延长假期，留下来好好逛逛学校的决定。
但当时柯泰有一篇论文作业需要完成，所以陪着柯念游玩学校的事情一下子落到了林子兮的身上。
也正是那两天独处的时光，让林子兮深刻感受到了柯念身上的魅力?。与此同时，她也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对柯泰的感觉或许仅仅止步在了友情，却从来没有进展到爱情的地步。
但是对于柯念，林子兮的心底萌生?出了一种崇拜，甚至还带着些许爱慕的情愫。
对于林子兮来说，出身在家族企业里的她，从小到大也见过不少业界精英。可是像柯念这么优秀，年纪轻轻便将家族企业带向了鼎盛，而?且还在业内颇具盛名，一度成为了传奇人物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在当时的林子兮看来，柯念真的太优秀了……
而?当林子兮认识到自己对柯念有了超出友情的感觉之后，她迷茫了很久。除去对爱情方向的迷茫，林子兮更加迷茫的是她要如何面对柯泰。
柯泰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人，纵使做不成爱人，林子兮也绝对不能以任何缘由去伤害他。
所以，林子兮提了分手。
短短十五天的恋情，就此告一段落。
但让林子兮没有想到的是，在柯泰坦然接受分别之后，柯念竟然会找上了她。
林子兮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晚上?柯念敲响了她的房间门，然后不等林子兮反应，她便闯了进去，而?且还反手就锁上?了房门。
柯念来势汹汹，吓到了林子兮。
而?柯念接下去的动作，二话没说，直接将林子兮逼近角落，捧着她的脸便落下一吻的行为，更是让林子兮脑中一片空白。
太快了。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
林子兮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的嘴便被封上?了。
当时的她，内心充斥着罪恶感。可是她阻止不了自己内心之中对于柯念的爱慕，所以沉浸在了那个吻里，并没有反抗。
但所幸，也就仅仅只是一个吻。
柯念很是清醒地控制着她自己，并没有再?对林子兮逾越一步。
当然，就当时的状况，林子兮也不知道如果柯念真的做了什么话，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总之，后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们彼此面对面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各自转身，林子兮走去了厨房，柯念走去了客厅。
“我……”林子兮背对着柯念，她拿起水壶想要倒一杯水，可双手却是止不住地颤抖。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还是其他的原因。此时的她，内心充斥着不安，而?适才被她一度抛弃的罪恶感，更是在顷刻之间吞噬了她。
“刚才……刚才的一切就当……就当没发生过。”林子兮倒了一杯水给柯念，“我不会……不会当真的。”
冷淡处理这件事，对于林子兮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但柯念拿过水杯后，她竟是抬起头，目光热烈地看向了林子兮，“假装没发生过吗？你做的到，我可做不到。”
听到这话，林子兮愣住了。
然后她就听见柯念道，“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甩掉工作，特意多留下两天和你相处？”
“你知道我回?去之后的那几天有多焦灼吗？”柯念拧着眉，像是责备，可最后她又笑了，“我连着好几天都没办法工作，直到今天柯泰和我说，你和他分手了，我就立刻赶了过来。”
……
柯念说了很多，林子兮也听了很多。
那晚对于林子兮来说特别的重要，特别特别的重要。
因为在柯念那深情而?又灼热的目光之下，林子兮的三观得到了毁灭之后的重生?。她就算知道自己或许不应该这么做，但还是答应了柯念的告白。
世人总说爱情让人变得盲目。
谁说不是呢……
但林子兮也不得不承认，和柯念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很开?心，而?且有了柯念的指导，她在那段时间里成长了很多。
可因为不愿意伤害到柯泰，所以林子兮和柯念的关系一直都很隐秘。即便后来柯泰接受和林子兮继续当普通朋友了，她和柯念也没有把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公布出来。
当时，林子兮以为柯念不愿把他们的关系告诉柯泰，是为了保护柯泰。可后来林子兮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这样。
“子兮，我考虑过我们的以后了。”柯念和林子兮说，“我想让你嫁进林家……”
“你要和我结婚？”对于大学还没有毕业的林子兮来说，这样突如其来的“求婚”实在是有些惊人。
而?柯念接下去的话，更是惊得林子兮没法反应——
柯念说，“同性结婚这种事情在现在这个社会到底有不被大多数人接受的，我作为一个公司的总裁，我不能做出任何让公司受损的事情。所以……”
柯念看了一眼林子兮，“而?且我家里人都很传统，他们不会接受你的。但是我不能也不想失去你，唯一让你真正能够留在我身边的办法，就是你嫁给柯泰。”
“柯念！”林子兮全然不敢相信，柯念竟然会提出这么可怕的想法。
可面对林子兮的惊诧，柯念并没有显露一丝慌乱，她反倒是平静地解释道，“柯泰到现在都对你有好感，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以为他不够优秀，所以你才会和他分手。你要现在愿意和他在一起，我保证他不会不同意的，他——”
“柯念！那是你弟弟！”看着柯念平心静气地讲述刚才那段话，林子兮忽然觉得柯念太可怕了。
柯泰是她的亲弟弟，而?她此时竟然能够这样平静地谈论，如何算计他弟弟往后婚姻的事情。
而?且那一瞬，林子兮也不知道自己对于柯念来说到底算什么……
让她嫁给柯泰？
这样离谱而又可怕的想法，当真是吓坏了林子兮。
可面对林子兮的不能理解，柯念并没有一丝的动容。
“正是因为他是我的弟弟，所以我希望他喜欢的人能够成为他的妻子……”柯念有些指责地看向了林子兮，似乎是在说林子兮怎么会这么不懂事。
可在这件事情上?，林子兮就是这样“不懂事”！
她接受不了柯念的建议，甚至她都不能接受柯念竟然有过这样的想法，所以林子兮逃了。
可对于一个尚且还在上学的大学生?来说，林子兮其实根本逃不到哪里去。但柯念在被林子兮挂断了两次电话后，也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林子兮。
直到过去了好几天，柯念发了一条短信给林子兮——
“你不是我，所以感受不到我在做出这样决定的时候也一度很艰难。但是在深思熟虑那么久以后，我依旧觉得那样的做法对于我们三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爱你依旧，等待你的回?复。”
那是柯念和林子兮之间的最后一条短信。
林子兮没有回?，而?且她还在收到短信过后，果断拉黑了柯念的手机号，切断了所有与柯念的联系。
然后在提早结业后，林子兮果断换了一个城市，开?始了她的研究生生?涯。
五年。
五年里，林子兮和柯泰基于普通朋友的关系尚且还留有一些联系，但他们之间从未谈论到柯念。所以除去公共报道的一些新闻，林子兮对于柯念在这五年里的一切都不甚了解。
这次若不是林子兮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比柯氏投资还要庞大的集团公司了，她是绝对不会想和柯氏有任何的关系。
而?如今，林子兮看着柯念，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就在林子兮从回?忆里收回神，考虑着到底要怎么应对柯念的话时，林子兮越过柯念，远远地瞧见一个人出现在了餐厅里。
她怎么来了？
林子兮拧了拧眉，然后下一刻，她的目光便和几?米之外的林萱宜来了一个对视。
而?本是看着林子兮的柯念，见林子兮看向了别处，便有些不解地顺着林子兮的目光转过了头。
“你妹妹？”柯念和林萱宜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凭借着林萱宜的林子兮的相似度，柯念做出了大胆的假设。
“嗯。”林子兮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林萱宜已然大步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而?且在走到桌边的时候，林萱宜很是自来熟地朝着柯念笑着喊了一声，“柯姐姐，好久不见！”
林子兮本以为在这里会遇到林萱宜是一次巧合，但是看着她一上?来就对柯念如此热情的样子，想来林萱宜应该是知道她们两个在这吃饭，所以故意过来的。
面对林萱宜的热情招呼，柯念显得很是冷漠，仅仅只是点了点头后，便别过头看向了别处。
林萱宜站在旁边，有些尴尬。
“这里没人吧。”林萱宜指了指旁边的空座。
那是刘婷婷本来坐着的地方，位子上?还摆着使用过的刀叉和酒杯，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那里是有人的。但林萱宜却偏偏抛出这样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来，林子兮在一旁都为她感到尴尬。
若不是林萱宜的长相和林子兮有些相似，林子兮真的怀疑林萱宜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妹妹。
除非基因突变，不然林子兮真的不懂为什么同父同母，她们姐妹俩竟然能这么不一样。
而?一旁的柯念在听到林萱宜如此愚蠢的问题后，她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就在林萱宜见没人反对，抬起屁股就准备落座的时候，柯念手一摆，她手边的红酒杯好巧不巧地就被甩了出去。
暗红色的红酒精准地洒在了椅子上?，然后很快蔓延到了整张椅子上?，最后越过边界，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
林萱宜站在那，脸色有些难看。林子兮看了她一眼，然后赶紧招呼服务员去换把椅子。
“不好意思。”柯念一脸平静，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歉意地看向了林萱宜，“看来你没办法坐在这里了。”
林萱宜再?怎么愚钝，她也看出柯念似乎并不欢迎她。
可是在林子兮的面前，林萱宜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死撑下去。
所以在露出尴尬的笑容后，林萱宜从旁边拿了一张空椅，直接坐了下来，“服务员，加一副餐具。”
……
林萱宜的出现，很及时地打断了柯念对于林子兮的追问，所以面对林萱宜，林子兮并没有想要出声刁难的意思。
不仅如此，刘婷婷走了，如今林子兮甚至还挺庆幸林萱宜能够留下来的。
但柯念好不容易遣走了刘婷婷，如今却又忽然冒出来一个林萱宜，这让她心中十分不愉悦，所以在吃了两口牛排后，她便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神色平静，但目光略显锐利地看向了林萱宜。
柯念道，“林小姐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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