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刘婷婷总觉得，有些事只要不提，她就可以假装那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事实上，只要发生过的事情，便是已经发生过了。
“你后悔当初的事情么？”林子兮偏过头，看着正靠在自己肩膀上闭目养神的人。
刘婷婷很是果断地摇了摇头，“她对我很好。”
说这话的时候，刘婷婷的姿态和平时很不一样，她笑得很是自在，嘴角完成的弧度似乎都比平日里高。
林子兮扯了扯唇角，然后回过了头，，“既然你不后悔，为什么总是想要掩盖掉这一切？”
“因为……”刘婷婷忽然睁开了眼睛，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此时蒙上了一层氤氲。
过去的很多事情，刘婷婷已经不愿意再想起了。可有时候根本不由得她去想，那些事情也会强行钻进她的思绪中。
“你有经历过被人围着骂吗？”刘婷婷回过神，她扭过头看向了林子兮。
林子兮垂下眼，没有回答。
而刘婷婷则是噙着苦笑，满脸无奈地叹息道，“我有过……”
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即便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可是刘婷婷依旧能够清晰地想起当初站在老师的办公室里，接受所有老师批判的样子。
他们说她有病，说她不好好学习脑子成天想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她平时在学校太孤僻了应该和同学多交流，说她爸妈在家没有好好管教……
刘婷婷也不懂，她只是和一个女孩子谈了一场很是纯洁的恋爱，她们彼此关心，彼此劝慰，彼此一起成长罢了。
可是这样的事情在老师们的眼里却成了一种罪，而且罪不可恕。
“这种小孩待在学校里，是会带坏其他同学的！”
“让她妈妈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吧……”
“她妈妈就不是个正常人，怪不得了。”
……
那些平时看上去衣冠楚楚的人，在这种时候说出来的话明明很干净，却比脏话还刺痛人心。他们光明正大地当着刘婷婷面说着那些关于她家的风言风语。刘婷婷站在那儿，脸涨得通红，可是那些人根本没有停止的打算。
他们一直在说，一直在说，一直在说……
说到最后的时候，刘婷婷的眼神完全暗了下去。
那个秋日的午后完全就是刘婷婷心里最阴暗的一段回忆，每每想起，必定噩梦连连。
后来校方责令妈妈带着她转学了，其实这只是一种委婉的开除方式。
“我并不后悔那个时候和她在一起过，甚至我很感激她陪我度过了我最艰难的时候。”刘婷婷的眼眶微微泛红，但她的嘴角却因为回忆起了那个人，而微微扬了起来。
“我只是怕了，怕被人说是有病，怕被人指责，怕……”刘婷婷看了一眼手机，“就好像现在这样，我被当做了一个异类。”
对于林子兮来说，她从小就在国外上学，生活的环境和大家的理念在感情方面明显就会开放很多。所以她没有办法完全理解刘婷婷当时的处境，但说起歧视——
“其实以前刚去国外的时候，我因为英文太差而被那些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歧视过，我也很难过。”林子兮知道她所说的事情并不能完全和刘婷婷的事情相提并论，但面对众人非议时的感受，应该差不多，“那时候我很痛苦，每天都沉浸在自我否定里。那时候对于我来说，每一天的上课都是痛苦，只有下课了，逃离了所有人，我才能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而那时候林子兮一个在国外，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能面对面倾诉的朋友。而唯一能够缓解她压力的，就是每个周末和乔甯视频，但那时候刘婷婷说的最多的还是她在国外的所见所闻，很少说起她的内心变化。
后来有一天，乔甯很明显地看出了林子兮的异样。
林子兮在乔甯的逼迫下，将当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时我的朋友和我说，那些人会那样攻击你，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你好欺负！”林子兮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刘婷婷，“因为当时我独身一人，因为我孤立无助，因为我不敢反抗，因为我看起来就是个软弱可欺的人。他们欺负我一次，我没有反抗，他们便会再欺负我第二次，第三次，越来越多次。所以……你得坚强，你得反抗！”
刘婷婷的眼神因为林子兮的话而变得越发的明亮。
“还是第一次有人像你这样鼓励我。”刘婷婷眉眼一眯，温柔笑道，“谢谢你，董康。”
“呵，我们是朋友嘛。”林子兮扬起唇角，却是扯得脸生疼。
其实自打她成为董康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应该知道自己已经失去林子兮的身份，只能用董康的身份和姓名存活着了。
可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林子兮着实觉得有些心酸。
不过……
扭头看着情绪已然平复的刘婷婷，林子兮心中还是分外安慰的。
“董康。”刘婷婷轻柔地唤她，“我发现你其实很好的，特别是最近，你就好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手在我身边，陪着我。”
刘婷婷扭过头，冲着董康咧嘴一笑，“你是继裴元一之后，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男性。”
“能和你舅舅摆在一个水平线上，看来我也应该要个长辈的身份才行。”林子兮只是闲着无事随口一说罢了。
却不想，刘婷婷却是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嗯，那我认你做我的哥哥吧！”
“哥哥？干哥哥？”
“不！”刘婷婷摇头，“是知心大哥哥……”
听到刘婷婷给的身份，林子兮无话可说，忍不住就大笑了起来。
宁静的夜里，愉悦的笑声冲散了一开始的哀愁。
“你放心，以后都有我陪你面对一切。”林子兮揉了揉刘婷婷的头，然后起身热了一杯牛奶给她，“明天好好在家复习，我会帮你处理好一切。”
深夜，刘婷婷躺在床上，未曾入眠。
除去因为那些流言蜚语的影响，让刘婷婷难以入睡的还有一个原因——
董康是从农村里出来的，他家根本没有钱送他出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