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飞回到教室。
四个痞子,四个痞子。
脑子全都是那四个人的身影,怎么甩都甩不掉。
虽然老李说他们还在医院里,但祁飞总感觉他们马上就会出现在刘云的店外。
她一会儿后悔自己没有把事做干净,一会儿又后悔自己拿着刀下楼。
心神不宁,就连五三都不管用了。
日子过成了一团麻,怎么都理不清。
一直到星期五,这团麻还是毛刺着让人无法忽略。
刘云来接祁飞和夏正行去店里。
刘云上阁楼把祁飞的行李箱拉下楼。
“周末你去我家住,你先看店,我帮你把行李箱带回去。”
“好。”
祁飞转过头看向夏正行。
“你和你妈一起回去,店我看着就好。“
“不回。”
夏正行摘下耳机。
“今天是周五,我要休息。”
“行吧。”
祁飞给夏正行拿了个凳子摆在柜台旁。
“好好休息。”
“听音乐吗”
夏正行把左耳的耳机递到祁飞跟前。
“怎么?”
祁飞凑过去。
“今天不听英语单词了?”
“总共也没听多少次英语单词。”
夏正行把耳机塞进祁飞的右耳。
“全让你赶上了。”
本来祁飞是准备听一声就摘下来,但夏正行都把耳机给她戴上了,只好继续听下去。
其实她不怎么喜欢听音乐,但是耳机里的曲调还算是柔和。
不闹腾,有钢琴和鼓点。
“你这样脖子不累?”
夏正行指了指架在祁飞和他之间歪歪扭扭的耳机线。
“累什么?”
祁飞没反应过来。
“算了...我过来。”
夏正行挪动椅子往祁飞身边靠,耳机线终于松弛下来。
太靠近了。
祁飞几乎能闻到夏正行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
祁飞自己的衣服也这种味道。
谁叫刘云无论买什么东西都喜欢用同一个牌子。
“你听歌还挺杂。”
祁飞听着耳机里的声音,上一首还柔和小催眠,这一首直接鬼哭狼嚎。
“随机的。”
夏正行摁动手机。
“你要是不喜欢就换...”
“欸,来客人了!”
祁飞站起来,耳机线也跟着她拉长拉直。
客人看了祁飞一眼,又看了夏正行一眼,叹了口气。
“现在小孩儿...”
客人话没说完,直接迈开腿走了。
“欸...”
祁飞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这?我们俩长得有这么恐怖吗,看一眼就被吓走了?”
祁飞低下头,后知后觉地发现是耳机线的问题。
“靠,刚刚那人不会把我们当成智障了吧。”
祁飞把耳机摘下。
“夏正行,你害你妈少了一单生意。”
“你这什么理解能力?”
夏正行关掉音乐,把耳机摘下。
“刚刚那人明明就是把我们当成...算了,你确定认真看五三的阅读理解了?”
“认真啊,比我买棒棒糖都认真。”
祁飞重新坐下来。
“说到这个,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本五三。”
最近语文五三已经没有办法定住她的心,思绪老是飘到四个痞子身上,烦不胜烦。
“你要哪门课的?”
夏正行把书包拎起来放在腿上。
“有没有你做完的,就是不要再用到的...”
“有。”
夏正行从书包里挨个儿翻,找到一个紫色封皮儿的。
“这是数学,你没事可以算算,还挺好玩。”
“好。”
祁飞把书放到桌上,听到夏正行说好玩她就直接打开。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种符号,夏正行已经用铅笔把答案写上了,虽然依旧没有半点演算过程。
祁飞随便翻到一页,准备算算,看看到底怎么一个好玩。
首先找到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题目,其次手指定在题干上读题,然后...
没有然后了。
“靠,我连题目都看不懂。”
夏正行发出低笑声。
“笑什么笑?”
祁飞转过头。
“你是不是成心的?能不能弄点儿我能看懂的。”
夏正行伸出手,翻到数集那一章。
“这个最简单,你先看讲解,实在不理解我再教你。”
夏正行语气像极了在教幼稚园小朋友画圆的老师。
边哄边教。
“啊...”
祁飞不耐烦地往书上看,字她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就很奇怪。
这玩意儿确实很能转移人的思虑,别说四个痞子了,祁飞现在心里万物皆空,就想把书烧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风铃声响起,祁飞抬起头。
“欢迎光...”
声音卡在了‘光’这个字上。
靠靠靠,
祁飞的心里只剩下来操场一样大的靠字。
江晴天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祁飞啊,我和你姐姐来看你了。”
江晴天身后还跟着个人。
听到这声音,祁飞条件反射地皱起眉。
是许盈盈。
“想妈妈了没?”
许盈盈今天穿了一套米色的风衣,看上去气质很拔尖。
“祁飞,你都不跟我联系,我到现在才知道你在这儿打工。”
“妈,我也是刚知道她在这儿打工。”
江晴天跟着附和,把打工两个字讲得尤其重。
祁飞站起身,夏正行在桌子下捏了捏她的手腕。
祁飞把自己地手腕从夏正行手中抽出,弯下腰说得很小声。
“没事。”
这是夏正行妈妈的店,祁飞还没有蠢到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份上。
“来看看。”
祁飞绕过柜台走到母女跟前。
“上好的蓝印花布,绝对配得上你们的品味。”
许盈盈的目光在店里乱逛,最后定在了夏正行的身上。
“祁飞,这是你男朋友啊?”
祁飞一愣,夏正行显然也是一愣。
祁飞不知道许盈盈到底是从哪儿得出这个结论的。
“当然不是。”
江晴天抢在祁飞前回答。
“怎么可能?”
“我就说...”
许盈盈笑起来。
“祁飞再怎么不正经,也没有早恋的心思,我还是知道的。”
许盈盈其实比江晴天好看很多,她跟江晴天不一样,浑身有一股墨水汽儿。
这种气息让祁飞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文化人,后来祁飞才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伪装罢了。
就像许盈盈的慈善一样,不过是遮挡在外皮之上的掩盖。
人就是这样,喜欢往自己贴满了标签,生怕别人看见自己身体底下的溃烂。
祁飞想起了一些以前和她们母女俩相处的事。
“两位小姐,有没有什么想要买的,马上就要关店了。”
“我们今天既然来了,自然要买些东西的,你给我介绍介绍。”
许盈盈这个老狐狸,这么说明显是想消遣人。
祁飞眯了眯眼睛。
“既然这么感兴趣,那我可真得给你好好推荐。”
祁飞没等许盈盈回答,拿起一个深蓝色的篮子。
“您有什么合适的,跟我说,立马给你装起来。”
“这个花布...”
许盈盈的手指点在布匹的表面。
“这个花布是上个月老板娘亲自去染的,全人工,质量好。”
祁飞把许盈盈刚刚手指到的布直接装入篮子,顺便把周围五六条没卖出去的杂布扔进去。
许盈盈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祁飞知道她不缺这点儿钱。
来得正好,帮刘云冲冲业绩也是好的。
一趟说下来,祁飞给母女俩装了三篮子,有布匹有鞋子有包有衣服。
走到柜台前,祁飞低头假模假样地摁了摁计算器,其实也没认真算。
她抬起头。
“竹篮子就送你们了,这篮子也是我们手工定做的。”
祁飞睁眼说瞎话。
其实这篮子是刘云从农家市场淘来的,估计没花几毛钱。
“一共八千八百块,给你们抹个零头,一共九千。”
“你们这个店吃人呢,就这些东西,九千?”
江晴天大声反问,被许盈盈低声训斥住。
“晴天,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在公共场合不要大声说话,给你买的课都白上了?”
江晴天低下头。
“这些都是人工制品。”
祁飞说得一本正经。
“涵盖着中华古文化,蓝印花布现在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卖得不仅仅是产品,也是一种文化。”
“祁飞。”
许盈盈看着祁飞愣了愣。
“你变得会说话了许多。”
夏正行在柜台旁低着头,手指蹭过祁飞的手腕。
祁飞听见夏正行在低低地笑,差点忍不住跟着笑。
“刷卡还是现金?”
祁飞问道。
“我用微信吧。”
许盈盈走上前。
“你把你微信号给我。”
“没有手机。”
祁飞言简意赅。
“刷卡还是现金?”
“说谎,我上次明明看见你在用手机...”
祁飞打断江晴天说到一半的话。
“刷卡还是现金?”
祁飞补充了一句。
“快到九点了,我们要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