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厂里有事,我就不能送你了。”谢父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带点歉意的说道。
“爸，我跟汇报团一起走，不?用送。”谢原晟笑着说不介意。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用非要亲人相送。
“收音机里说明天有雨，要降温,你走的时候记得穿厚点。”谢父又叮嘱。
谢原晟点点头。
两人在路口分开，谢原晟抱着猫离开,谢父看儿子背影消失了才转身回家。
进了家门，回到卧室，看谢国栋这么晚才回来,已经躺下的周清露皱皱眉头:“怎么出去那么久。”
“跟儿子说说话。”谢国栋在床边脱衣服,含糊的回了一句。
“有什么好说的。”周清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用怀疑的视线打量丈夫，总觉得?丈夫晚回来是做了点什么。
谢国栋淡定的上床睡觉，看妻子在看着他?，就说道?:“早点睡吧，明天我要去厂里，你要忙玲玲婚礼的事,事多着呢。”
周清露没有吭声。
她现在确定丈夫是有事瞒着自己了。
以往一接触到关于儿子的事儿,丈夫总会唠叨着劝自己几句。
今晚他?送了儿子那么久，回来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反而?催着自己睡觉。
周清露这一夜睡的并不踏实，早上醒来看丈夫先出门了,就爬起来翻箱倒柜翻找房间,把?几处藏钱的地方的都找出来核对了一下。
谢父不是会瞒着她藏私房钱的性格，他?有多少钱她基本都知道，而?现在少了一大笔……
恐怕就是昨晚塞给儿子了。
周清露眉头皱的死紧。
……
谢原晟在招待所打?包好行李,等待第二天出发。
结果清早起来，就发现外面果然在下雨，天气不?好，火车停运，他?们要推迟一天出发。
汇报团的知青们发现走不了，聚在一起做游戏聊天。
谢原晟干脆蹲在房间里写要向报社投稿的关于汇报团的文章，陆萌也变回人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想着帮他配图一起投稿。
两人头挨着头认真的讨论写什么画什么。
陆萌以为像谢原晟这样动手能力强的男生应该是理工男，没想到他文章竟然写的不?错，有理有据，思维论点都十分清晰。
“谢原晟你上学时成绩一定很好吧？”陆萌忍不?住问道。
“嗯。”
“有多好呀？”
“考过几次第一。”
“哇！怪不得?感觉你又会动手又会写作?。”
谢原晟:“没有，我就是善于观察而?已，能被报纸选中刊登的稿子是什么样的，以及想投什么类型的报纸，需要什么样的风格，我是观察后才按他?们那种套路写的。”
谢原晟写了三?篇稿子，陆萌就拍着手吹了三?次彩虹屁。
“好厉害！我觉得?一定可以投中的！”陆萌看谢原晟收手，又不?厌其烦的夸夸。
“空间里的蜂蜜不?是吃完了吗？嘴还那么甜。”谢原晟被夸的都快不?好意思了。
“是真的好我才夸的！”陆萌拍着桌子强调。
“好吧，那谢谢萌萌的欣赏。作?为报答，等外面的雨小一点我去给你买林记的烧鸡。”谢原晟笑着揉揉小姑娘的头。
陆萌摇头甩掉他?的手，也拿起画笔根据他的文章画配图，她还心机的以谢原晟的脸为参考，把?图里汇报团上台发言，握手领奖的人都画成跟他?有点相似的样子。
谢原晟在一旁边看边无奈的笑，虽然萌萌能想起来画他很高兴，但是他的长相还真不?适合当?画稿的主人公。
“要不?你参考王知青画吧。”谢原晟点点陆萌草稿的脸。
王建党的脸国字脸，大粗眉，脸上带点高原红，笑起来热情爽朗，看着就像画报里走出来的人。
“可我想让你当?主角啊，而?且汇报团开的汇报会和座谈会，很多场明明就是你上去发言的。”陆萌遗憾的看着手里的稿子。
谢原晟笑笑。
他?想了想说道?:“其实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很讨人厌。”
陆萌疑惑的抬头看他?。
“小时候住在大伯家，每年过年爸妈都会来那边跟爷爷大伯他们一起过年，那时候母亲对我的态度还只是有点冷淡而?已，随着年龄越长越大，我明显发现她对我的情绪越来越重，明明上一秒还跟别人有说有笑，下一秒看到我就会收起笑容，不?愿看见我。”
“那也跟你没关系！”陆萌鼓起脸颊说道。
小时候的饭票票那么可爱，长大后又那么帅气，而?且一直都很优秀呢！
谢原晟笑着看为他打?抱不平的小姑娘，撑着脑袋想着是没关系了，很快他也该有自己的家了。
“回去后要不?要在队里建一栋自己的院子？”谢原晟突然问道。
陆萌一愣，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呆呆道?:“不?是租着林老三?家的院子了吗？”
“结婚的话还是住在自己的房子比较好。”谢原晟看着小姑娘温柔的笑着。
“谁、谁要跟你结婚啊？”陆萌脸色爆红，傲娇说道:“我们还只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不?、不?对，未婚夫妻也是名义上的，你还没有追求上我呢。”
“先?列个计划嘛，将来总会走到那一步的。”
“不?听不听，我要改图了，别打扰我！”陆萌为了掩饰自己爆红的脸色低头重新画图。
谢原晟笑过后拿起手边的报纸开始看，还不?忘自言自语说道:“要是自己建房的话，还可以装个蹲厕和淋浴呢。”
陆萌可耻的心动了。
农村的厕所有多脏乱差是众所周知的，她一点都不想用，要是……要是真能在村里也用上蹲坑和淋浴……天呐，她回去就想立马结婚了怎么办？
“还有三?四年就高考了，建个房子又住不了几年。”陆萌挣扎道。
“没关系，生活总是自己的，住的舒服就行。”谢原晟觉得?虽然只住几年，也该好好打理一下。
再说过几年就算离开村里了，他?也有信心挣到足够的钱，在城里买个房子，继续给萌萌一个安稳的家。
窗外雨下了一整天，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停。
谢原晟抱着猫搭公交车去林记国营饭店买了一份烧鸡，在店里和陆萌吃完才回去。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谢原晟抱着陆萌一路看着宁市的风景，给她说自己小时候走过的街道?和发生的事情。
陆萌在他怀里喵来喵去。
两人跨语言交流也十分和谐。
到了招待所楼下，谢原晟刚准备上楼，楼下招待所前台守着的服务员叫住他?说道:“这位同志，你妈来找你了。”
谢原晟愣了愣，陆萌也稀奇的喵了一声。
天要下红雨了吗？
“来了有半个多小时了，她问了你的房间位置，就先上去了。”服务员又说道。
谢原晟回过神来道谢一番，抱着陆萌上楼，就看到周清露背对着他?站在房间门口。
“妈。”谢原晟犹豫了下叫道。
周清露转身看了儿子一眼，尤其是在他脸上掠过，心里十分复杂:“开门进去说。”
谢原晟用钥匙把?门打开，招呼她进去，拿暖瓶想给她倒水。
周清露抬手阻止:“不?用了，我不?喝。”
“哦哦。”谢原晟连连点头，看着母亲还有点紧张，这是母亲第一次找他单独说话。
“我就简单说几句，你爸昨晚是不是给你钱了？”周清露脸色淡淡问道。
谢原晟怎么也没想到她来是问这个的，失望后回答:“……给了。”
周清露皱起眉头说道?:“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把?钱还回去。”
“那是父亲给我成家用的钱，说提前让我拿着。”谢原晟苦笑道?。
母亲已经讨厌他?讨厌到这个地步了吗？连父亲关心他?都不行。
周清露又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谢原晟一眼，撇开视线硬邦邦的开口说出了一句让谢原晟感受到晴天霹雳的话:
“你又不?是他儿子。”
陆萌本来趴在床上数自己爪爪上的毛呢，听到这话一下弹跳起来。
谢原晟也愣在那不可置信。
“人家把?你养大就不错了，还厚着脸皮让人家给你娶媳妇不?成？”周清露带点嘲讽说道。
她是真的不?喜欢看到儿子这张脸，越看越让她感觉到烦躁。
谢原晟脑中划过无数思绪，千言万语划过心头，最后只开口问了一句:“那你是我亲妈吗？”
周清露:“……”
她抿了抿嘴扭头道?:“是。”
“哦，那可真遗憾。”谢原晟回答了这一句，两人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他?是真的觉得?遗憾。
他?不?吃惊自己的身世有问题，甚至能接受周清露是他的后妈或者养母，但他?希望自己是谢父的孩子。
周清露瞪了眼儿子，转头陷入了回忆。
儿子这张脸真是越大越像那个人，那个抛弃她害她未婚先?孕差点死掉的男人。
周清露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那个年代大学生多稀罕多金贵啊。
她是工人家庭的小女儿，家里条件还不?错，所以被一路供着上到大学。
在大学里，她认识了志同道?合的对象，那个男人爱穿一身白衣，非常有文采，给她写了不?少动人的情书，同学们都说他?们两人郎才女貌，特别般配。
那个男人也说了，回家一趟给父母说一声，等他?回来他们就结婚。
她一激动还把?自己提前交给了他?。
谁想到那人一去就不?复返，只在一个月后给自己寄了一封分手信，说他要出国了，不?想耽搁她，提出和平分手。
她也是那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的。
五十年代社会环境封闭不开放，要是让人知道她未婚先?孕，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她。
她当时是想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跳河一了百了的。结果被路过的谢父给救了。
谢父知道她寻死的原因后，挠着头说自己妻子刚刚去世，留下三?个孩子没人照顾，尤其是老三?才几个月大，问她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他?组成一个家庭假结婚，只要她能帮他?照顾他?的孩子，他?可以给她们母子一个家，照顾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一开始，她还抱着对象说不定会从国外回来后，来她面前忏悔的念头，可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她大出血从鬼门关把孩子生出来那个男人也没出现后，她明白自己是真的彻底被抛弃了。
这个孩子就是债。
他?害她一个大学生匆匆嫁了一个二婚带孩子的男人，又害她差点没了命，还害她失去了再当?母亲的资格，不?能为后来的丈夫再生一个孩子。
“那我亲生父亲是谁？”谢原晟冷静下来问道。
“你的父亲是一个抛妻弃子的混蛋男人，人家远在国外潇洒呢。”周清露恨恨说完，又幸灾乐祸道:“说起来要按你亲生父亲的成份，可是有海外关系的资本家，他?要真回国了可得下放牛棚啊。”
谢原晟默默不?语，他?摸了陆萌的脑袋一把?，给她眼神示意。
陆萌懂了，悄咪咪把爪子伸到枕头下，从空间中把?存折取出来。
谢原晟等了两分钟才弯腰从枕头下将存折拿出来，沉默交给周清露。
如果他?真的不?是谢父的孩子，确实没资格拿谢父这些钱。
周清露接过存折转身想要离开。
“妈，你是因为亲生父亲的原因所以才讨厌我的吗？”谢原晟叫住他?，想问明白。
周清露没有回头，她肯定道?:“你跟他?长得很像，一副负心薄幸的样子，确实看着就让人生气。”
爱之深，恨之切，她有多喜欢初恋对象，就有多讨厌被抛弃后，独自生下的孩子。
她拧开房门，走出门关门前说道:“可能我们母子缘浅，天生不?适合做母子。我有工作也有新的家庭，以后也不?需要你养老，所以以后少见面吧。”
周清露话说的绝情，走的也干脆。
谢原晟还在受打击中发愣，床上的陆萌忍不?下去了，她跳下床跑出门，找个没人的角落变回猫，一路追着周母而?去。
周清露刚走出招待所，准备骑自行车回家，就被一个小姑娘给拦住了。
“阿姨！”陆萌脆生生喊道?。
周清露有点疑惑:“你是？”
“阿姨你跟谢家有仇吗？”
“你在乱说什么，你谁啊。”周清露只觉得?莫名其妙。
“阿姨你要不?是跟谢家有仇，跟谢叔叔有仇的话，为什么要把?他?的女儿养成刁蛮任性没脑子的样子啊。”
周清露:“……”
“不?是，你到底谁啊？汇报团的知青？他?的同伙？小姑娘家家的有你这样乱讲话的吗！”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就是个正义的路人甲！”陆萌叉着腰说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有一种说法要是跟人有仇，就把女儿养成什么都不懂得?样子祸害人家一家。现在满脑子只会攀高枝心比天高的谢玲就是被你养坏的！”
“你胡说，我对玲玲那么宠爱，我是真心的。”周清露恼羞成怒。
她是真把?谢玲当?自己女儿，要星星不?给月亮宠的。
因为她到她身边时，才6个月大小，她是把她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带大的。
“哦，那谢谢你对谢原晟不?闻不问了。”
周清露:“……”
“你娇宠的孩子养的跟个废物一样，没脑子只会撒泼，你不?闻不问忽视着长大的孩子却特别优秀！”
“阿姨，真是谢谢你不?管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