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你这是在为谁算卦?”萧瑟趴在窗口的横栏上,百无聊赖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弄玉,“看着外面的风云,今天怕是不平静啊!”
萧瑟话音刚落,外面的天空仿佛听到他的话一般,配合地打了个旱天雷。
“轰隆——”
“啪!”
随着雷声落下的是弄玉竹筒中的竹签。
“嗯?”
弄玉一声疑惑,引得萧瑟回望。
“如何?”
弄玉摇摇头,将手中竹签放回筒中,“扶苏今日此行怕是要见血光。”
“我记得,扶苏今日似乎要宴请相国李斯。”萧瑟摩挲着下巴,眯起双眼,“看来李斯此时已经在扶苏和胡亥之间有了倾向。”
弄玉颔首,抬头看向萧瑟,却被他身后的景象震惊到了。
“这……这是……”
萧瑟闻言回身,却见一道火流星划过天际,他也不由惊讶,“不曾想我也能有亲眼见证荧惑守心的一日。”
“算算时间,离始皇统治的时间结束也用不了几年了。”弄玉轻声叹息,“希望张良和荀夫子他们已经有所准备了。”
听弄玉的这话,萧瑟突然想起了一个著名的历史节点——“焚书坑儒。”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萧瑟皱起眉,“这次扶苏所遇血光之事,怕是会扯上小圣贤庄,我们这里的监视怕是会重上两层。”
“那不是挺好吗?”弄玉起身走到萧瑟身边,“这样我们就一定能登上蜃楼。”
“我可不想以阶下囚的身份上去。”萧瑟耸耸肩。
“放心,我们会上去的,但并非与公子扶苏。”
“哦?”萧瑟望向弄玉。
弄玉笑笑,牵起萧瑟的手,走到门前,拉开木门,只见门口两排站着数位士兵。
他们剑萧瑟和弄玉出现,恭敬地说道:“两位,公子殿下马上就到。”
弄玉佯装有些意外,随即点点头,“多谢,我夫妇二人即刻做准备。”
烹茶煮茗,茶香氤氲,弄玉坐于琴桌前焚香净手,眼中神情平静,此时一只蓝雀自窗外飞了进来,停在琴案上。
雀儿叽叽喳喳的叫着,似乎在向弄玉诉说着什么。
弄玉伸手拂了拂蓝雀的小脑袋,随后点了点让其离去。
“哒、哒、哒。”
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弄玉与萧瑟对视一眼,一者素手搭弦,一者端起桌上茶壶,行云流水般地洗盏沏茶。
哗——
木门被人拉开,扶苏一袭白衣,儒雅温文,带着浅笑对屋内的弄玉和萧瑟颔首示意,“两位,扶苏叨扰了。”
“公子,请。”
萧瑟起身对扶苏作揖,请他入座。
“公子,常常萧瑟煮的茶。”
萧瑟将茶盏推向扶苏,与此同时坐在琴案上的弄玉动了,一曲《云水》尤然而起。
扶苏端起茶盏,细细端品却是不饮,萧瑟见此随端起桌上另一盏茶,轻抿细品,对扶苏笑了笑。
扶苏从容地饮下盏中茶水,“此茶清冽,初尝味苦,过后却是回甘,让人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公子所言极是,此茶名雪云,原是生长在昆仑之巅的一株茶树之叶,我与夫人行至此茶偶然所得,量虽不多,公子喜欢,便赠予公子。”
扶苏微愣,“这怎好夺先生所爱。”
萧瑟摇摇头,“好茶该有喜爱它的人用心去品,且公子招待我夫妇二人,妥帖周到,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扶苏看了看萧瑟,又瞥了弄玉一眼,微微颔首,“那扶苏就收下了。”
“不知公子今日来找我们有何要事?”萧瑟询问道,“我见外面的巡逻又加强了一倍。”
扶苏长眉微蹙,面色沉重的说:“先生可知我与相国今日与海月小筑一会之事?”
“不曾听说。”萧瑟摇摇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紧盯扶苏,“可是出了什么意外,公子可还好?”
“我无事,只是我于海月小筑遇刺,有墨家叛逆分子出现。”扶苏沉吟道。
萧瑟放下茶盏,摩挲着杯沿,“公子以为这是墨家之人所为?”
扶苏点点头。
“墨家如今与流沙之人联手,其威胁不容小觑。”
萧瑟想了想,转身望向拨动着琴弦的弄玉,“夫人,你怎么看?”
弄玉半垂着的眼帘微抬,“此事得利之人是谁?”
“与公子有仇怨之人。”萧瑟附和的答道。
扶苏:“墨家亦在此范围之内。”
“墨家可有人被捕?”弄玉再问。
扶苏点头。
“有一名为盗跖之人被捕,还有就是有间客栈的掌柜庖丁。”
萧瑟惊讶,“丁掌柜竟与墨家有关联!”
“先生不知?”扶苏看着萧瑟,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说谎的迹象。
萧瑟淡淡地摇头,“不曾想到,有间客栈在桑海城内可算是大有名气了。”
“他与小圣贤庄交往甚迷,就不知儒家之人是否知晓。”扶苏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萧瑟叹了一口气,“不过公子不觉此事颇有蹊跷?”
“哦?”扶苏一怔,这与章邯此前话中未竟之意颇为相似,“先生如何看。”
“我虽不知公子今日所遇之事详情为何,但若是有人想要一剑三雕,却也并非不可以。”
萧瑟说完,弄玉接道:“以有心算无心,才是最难防备,但以公子所言,能平安无事且抓到墨家之人,想必是早有防备,只是这个有心人究竟是否是公子还尚未可知。”
“萧夫人此言,意有所指啊!”扶苏轻叹。
一曲终了,弄玉起身走到萧瑟身边坐下,望向扶苏,“天降异象,必有大事发生,这般变数降临,公子还是造作准备为好。”
“萧夫人慎言。”扶苏低声提醒道。
弄玉噙笑颔首,“吾言尽于此,望公子保重。”
扶苏点点头,低头喝了一口盏中茶水,“三日后,我欲拜访小圣贤庄,二位可愿同行。”
“如此多事之秋,吾夫妇二人还是待在此地才是最安全。”弄玉笑道。
萧瑟接着说:“公子应知小圣贤庄三当家是我们友人,三日后之行,我们可有可无,若公子定要我们一同前往,萧瑟自然不会拒绝。”
扶苏沉吟,良久才道:“扶苏不意二位为难,也罢。”
“二位可有要带给张先生的话?”扶苏起身道。
“公子好意,我们二人心领了。”弄玉摇头,“该说的,在告别时便已说与子房,如今却是不必公子转述。”
扶苏点点头,“扶苏告辞。”
“公子请。”
萧瑟和弄玉起身送客。
扶苏离去后,萧瑟和弄玉阖上房门,在布下一层幻界后,萧瑟率先道:“李斯,罗网。”
弄玉点头,“看来他还不曾放弃对于那座藏书楼的探索。”
“会动手,就说明他们有所依仗。”萧瑟端起桌上的残茶,边饮边说,“看来扶苏危矣。”
弄玉端起茶壶,为自己沏上一杯,转动着茶盏,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汤,微微一笑,“看来在去蜃楼之前,我们要往咸阳一行了。”
萧瑟闻言,唇角微翘,“之前从咸阳之外经过,如今倒是能去一游了,秦王朝的王都,却是让人期待。”
“那就且等着吧。”
萧瑟和弄玉相视而笑。
三日后扶苏前往小圣贤庄拜访儒家众人,而与此同时,与少羽、石兰一同登上蜃楼的天明,此时正面临最大的难关。
“真的要穿吗?”天明指着地上的女装,问少羽。
少羽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白色女装,迟疑地点头,“只有这个,穿吧,我们必须去看看他们是去哪里,要做什么。最好能够找到月姑娘,这样才能帮到我们。”
“没错。”石兰附议,“我们在这蜃楼之上已是骑虎难下,之前幸有天明身上所带的符纸让我们躲过了星魂和大司命他们,但是想必已经生疑了,我们必须小心再小心。”
天明抿了抿唇,点点头,他虽然不明阿姐为何要他登上蜃楼,但是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再次见到父皇的机会。
想到记忆中那永远温柔对他的父皇,天明心中便泛起波澜,他该如何面对父皇,他该用何种态度面对秦皇嬴政。
这些年的经历,比和母妃在宫中生活的时候,让他更能明白那个主宰着偌大帝国的男人,他是在保护他,却也是为了保护这大秦帝国。
在这蜃楼之上,他能靠的只有他自己。
利索地换好女装,天明对少羽说:“我们走吧,不然该掉队了。”
同样换好衣服的少羽和石兰点点头。
他们三人混在童女的队伍中,跟着人群前行。
天明知晓,他只有在蜃楼之中隐藏至皇帝亲临才能等到他想要见的人。
虽然不想与云中君又太多纠葛,但是石兰在看到自己哥哥留下的记号后情绪有些失控,为了避免这种失控影响到他们的藏匿,于是天明和少羽决定通过石兰兄长留下的记号,去寻找石兰的哥哥,若是能找到他,或许会是他们的一大助力,在他们三人顺利地进入了云中君的云霄阁后,也顺腾摸瓜地找到了藏在云霄阁的暗室。
天明小心谨慎地处理着他们所经过的痕迹,看到暗室中满室的尸体,三人心中都是怒不可遏,但他们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只是在经过暗室最中央的石台时,少羽不小心扯到了盖子石台尸体上的布,露出的人脸令石兰泪流满面。
天明望着石台上的人,问道:“石兰,难道那是你的哥哥。”
石兰点点头,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少羽心疼地安慰着石兰,他看来看天明,又看向躺在石台上的尸体。
下了一个决定:“我们带他走。”
天明看向少羽,“你确定。”
少羽颔首,随即走到石台边,伸手就要去抓石兰哥哥的手。
但天明的动作比少羽更快,他手中拿着一张黄纸,贴到石兰哥哥的眉心,又将滑落到一旁的黑布取来,将人全头全尾地裹了起来。
“不知道云中君对他做了什么,还是小心为上。”说着天明将裹成木乃伊似的人扔给了少羽,“背好,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云中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石兰擦了擦眼泪,神情坚毅地答道:“我们只能一直向前走,云霄阁那条路是不能回头的。”
少羽也同意这个想法。
三人走到一个深不见底的通道前,三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跳了下去。
面对他们三人的前路尚未可知,但他们也只能一路向前而行,因为他们没有退路可走。
而在桑海城将军府,扶苏接到嬴政传信,准备启程回咸阳。考虑再三地他,在得到嬴政的回复后,便邀请萧瑟和弄玉与他一同前往咸阳,觐见秦皇嬴政。
在夜幕下的桑海宁静非常,坐在扶苏安排的车辇上,回望桑海城,弄玉轻叹,“蜃楼是终点,亦是起点。”
“怎么了?”萧瑟将弄玉环进怀中,“是感应到什么了吗?”
弄玉靠在萧瑟胸前,缓缓阖上了双眼,轻声呢喃,“自天至,自海归。”
萧瑟摸了摸弄玉的脸颊,“昆仑之巅沐日光,沧海绝境见青山。长风万里燕归来,不见天涯人不回。自天涯至海角,到时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弄玉微微扬起嘴角,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