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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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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么糟糕程度的?

伊什塔尔坐在灯塔上,双腿穿过铁栏杆双脚吊在空中,她的头抵着竖栏,金色的眼睛眺望着远处翻滚的天空,神色阴郁。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的?

伊什塔尔听着耳畔海鸥的呼声?,想着王离开之前带着晦暗的眼神,反复的询问她自?己。

是因为她召唤出了福尔摩斯么?

不,福尔摩斯只是道出了隐患的那个,他充其?量是售票处广而告之的那个,错误远在那召唤他之前,便?已经开始了。

那么,是因为Ruler(吉尔伽美什)么?

不,王所做的是响应召唤,他所响应的甚至是她伊什塔尔的召唤。他是这场剧场之中不可或缺的男主角,是点燃闹剧的火线,却不是编剧或者导演。

伊什塔尔伸出手?,如同牢笼之中的囚徒,试图在四方?天空之中触碰天空。她看着手?指缝中的蔚蓝,近在咫尺,却又?那么的遥远,遥不可及。

始皇帝登上灯塔时,看见的便?是高举手?臂,欲图触碰天空的女神:“你这幅丧家犬的丑陋模样,还要维持多久?”带着恼怒和愤然的不满,皇帝质问道,“拿个镜子好好地瞧瞧你现在的样子!”

“你的骄傲呢,你的自?信呢,你的骨气呢!”他动作粗暴的抓住了伊什塔尔的衣领,将她从颓废之中拉了出来,“若是你连这点儿坎儿都迈不过来,就打算这副模样过一辈子,自?此之后便?莫要说你是大秦的后裔。”

始皇帝比伊什塔尔高出了许多,提溜着伊什塔尔衣领的模样,倒像是长辈在揪着小娃娃,恨铁不成钢的责问着:“我?大秦的后裔,流血不流泪。便?是女娃娃,也是要独当一面的,在朕的面前也就算了,在其?他人面前,拿出你的气势来啊。”

借助着拎领子的动作,大家长看到了小娃娃红肿的眼眶:“这点破事,”陛下的口气一软,到底也没?狠下心来训斥自?己这位跨越了时间?与空间?,见到他甚至还崇拜他的后裔,“也值得?你掉泪珠子啊。”

“我?没?哭,”伊什塔尔感受到始皇帝轻轻将她防落在地上的动作,虽然依旧是那副俯视众生的表情,他轻柔的动作却如同时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我?才没?哭。”她吸了吸鼻子,倔强的强调。

“没?哭,好吧,没?哭。”皇帝陛下好笑的看着伊什塔尔眼中盈满眼眶的液体,“刚才没?哭,你现在莫不是要哭了吧?”

或许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依赖的长辈,或许是皇帝陛下的语气太过温和。随着皇帝陛下的这句话,伊什塔尔眼眶中的眼泪终于决堤:“才不是小事。”伊什塔尔这发觉自?己得?失措,“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又??

始皇帝眼神一跳:“就那么喜欢他?”皇帝陛下的儿子很多,女儿也不少。但?是在他的那个年代,一统六国治理江山占据了他太多的功夫,就算是赋予众望的长子扶苏,也多长于后宫与学堂之中。

当他成为了皇帝,终于空闲下来有空颐养天年之时,所积余威甚重,子女也是惧怕多于亲近,百姓更?是将他奉若神明。所以当这个见到了他,第一反应是抱大腿倾诉向?往和激动,将他的功过说的头头是道,甚至没?有过多尊卑意识,有着奇异经历的后裔出现,他理所当然的分出了几分精力?。

——如果早些年大秦的公主敢在他面前哭哭啼啼,早就被他弄死?了。

——亲生女儿也不行,既然是公主,就要拿出点儿公主应有的架子和能力?来啊!

——隔代亲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那么多人,最喜欢吉尔伽美什了。”垂下眼睛,对着信赖的长辈,伊什塔尔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见过太阳,看过月亮,认识玉如君子,也遇得?过鬼狐之士。但?是吉尔,他是独一无二的。”

始皇帝发出了一声?鼻音,不知是夸赞还是不满。

“我?见到过那么多的王者,他们同样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甚至与神明比肩,可他们都不是吉尔。”诉说者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语气中满是爱意,“当我?看着他,什么都不需操心,只要去做就好。”

她想到了过去的很多时光:“吉尔把?任性自?我?完美诠释给我?看时,也不忘用他自?己的言行举止告诉我?何为责任。他自?大傲慢,脾气上来时甚至会开宝具把?我?轰出乌鲁克的地界,但?同样当我?失落,他会出现在我?身旁。”

“讽刺也好,嘲笑也罢,甚至是开启宝库将他收藏的珍宝以极为不屑的语气扔给我?。只要他在,我?就不会迷茫。”虽然最初,她只是对这个有着三分之二神明血统的人类感兴趣罢了,“在人类和神明之间?,他选择成为人。”

“吉尔他啊,是把?权利和责任都一并揽下,并且施展到极致的王。”伊什塔尔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感受着她此刻的心跳,“我?是他的责任,所以即便?是面对神明时,他也不曾放弃过我?。”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始皇帝觉得?自?家养的白菜被猪给拱了,要是刨开猪胃把?白菜捞出来,就太low了,“王不正是要站在万民之前,引导他们,指挥他们,带领他们走上胜利的么。”

他家的水嫩小白菜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到了现在她都忧心成了这个样子,还在不自?觉地给那只吃了她的猪说话啊?!

“陛下和吉尔是不一样的,”如果让她选择,无论多少次,她都会选择成为大秦的子民,“大秦的皇帝只能是陛下,但?吉尔,是乌鲁克的王。”

始皇帝注意到了这其?间?的不同——是的,那个被统一的国家,那些被征服的土地与遗民,那些被改变的制度和政策,从头到尾只能,也只会臣服也只会信仰于一人——嬴政。

乌鲁克不同。

“既然你如此的了解他,”皇帝陛下抬手?,用袖子抹掉了伊什塔尔脸上的泪痕,“连这些为王理论都说的头头是道,还把?本王和他分成了仙人和人类。”说到这里,皇帝陛下被伊什塔尔逗笑了。

低沉的笑声?,让伊什塔尔的耳朵渐红。

“如此的了解他,为何还会恐惧呢?”并不在乎自?己华贵的袍子被泪水染湿,始皇专注的看着伊什塔尔金色的眸子,“换做是你,与他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是否会因为你发觉吉尔伽美什在成为王之前,还有一段你不知道的事情,而愤怒。”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伊什塔尔眨眼,看着眼前的君主:“但?欺骗,在一开始就是错的。”错误的开始,又?怎么会有正确的结果呢?

“除此之外呢?”始皇帝笑道,“与他一同成长的是你,相处的是你,一并面对敌人的是你,嬉戏打闹与温柔体贴皆是你,不过是未发觉未被质疑的真相——若是有朝一日,朕不再是大秦的始皇帝,你可还喜欢朕?”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伊什塔尔面露犹豫:“但?在那之前,您已经是大秦的陛下了。”眼中是翻滚的情绪,“在那之前,您已经是了不起?的王了。”面对最向?往的人,伊什塔尔坦言道,“若您不曾是大秦的帝王,而只是公子政,我?不会喜欢您的。”

她喜欢的,是那个在困苦中成长,在艰难中挺拔,将仁爱与霸道化为一处,将独O裁与廉政相提并论的千古一帝:“你与朕有何不同,”君王将手?盖在了伊什塔尔的头顶,“不过是冠以它名,朕是赵政,是公子政,亦是后人所称的嬴政。”

所有的问题,不过是庸人自?扰:“伊,他所认识的是你的灵魂。无论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的‘伊什塔尔’,你的灵魂,独一无二。”

“他所愤怒的,并非是你的欺瞒,亦不是你的伪装。”看着眼前撞上南墙不回头的女神,君王放缓了语气,“他既愿意在英灵座上等你,甚至将不同时期的他送下来与你相处,便?不是因为他不爱你。”

吉尔伽美什是高傲的,是自?信的,是唯我?独尊的,所以他不曾说过爱。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唯一一次表白,被女神当成了玩笑:“若是肤浅的只爱华美的皮囊,那么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的喜爱。”

“看淡了皮囊,看透了真实的男人,一如你了解的他。他不会真的生你的气,他那只是在表态。”在另一个世界中打到了宇宙的君主,如此判断,并且引导道,“那只是‘你道歉就不再计较’的另类表达罢了。”

阳光之下,伊什塔尔听见了海风的声?音,夹在着千古一帝的话语,吹入心扉:“王啊,如你头顶旷远的天空,如你脚下波澜的大海,如一望无际的地平线向?遥远的彼方?延伸,是没?有尽头的。这方?土地上的人与物,无论生死?,无论古今,都是属于王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伊——”

“——只有举世无双的珍宝,才会被王正眼以对啊。”

也只有独一无二的灵魂,值得?王驻足收藏。

无关皮囊,无关姓名,无关来路与归处,只有灵魂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