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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脆弱的饲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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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琴弦与杀气交错的刹那,碰撞出?如蛛丝般闪烁的银光,血脉中的凶性在血管中奔腾咆哮,他们毫不遮掩地向对?方露出?了柔软皮毛下的爪牙。

白阙不解:“我不过才说—?句,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

兔萌萌挥袖间?,细长冷冽的丝线在月光下时隐时现,而她神?色冷然。

这太可恨了。

就算是白阙告诉她,接近言音只是为了辖制或利用,她都不必如此惊怒。

那个小姑娘并不是没有受过伤害——从枯村回来的时候她伤了心肺,在医峰日日服药疗养,许久才好;从福城回来的时候,她又伤了神?魂,在无上殿里暴睡了数日,这才不再昏沉。

她经历过了数次苦难,都幸在有惊无险。

可身体受伤可以?慢慢养好,神?魂受困可以?大睡数日……这个家伙盯上的,偏偏却是最无法痊愈的情感。

“不管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兔萌萌道,“都不该这样捉弄她。”

白阙挑眉间?见她神?色凛然,显然是完全不相?信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本想和她讲讲道理,却又想起在福城时小家伙对?他充满防备和厌恶的眼神?,像只竖起浑身尖刺的小刺猬。

可爱又伤人?。

他真心实意地觉得?困惑:“我喜欢她这事就这么难以?置信?”

岂止难以?置信,简直是荒谬至极。

见他还在说这种荒唐笑话,兔萌萌黑着脸,手?缓缓抬起抓住琴弦,显然是想给他再来—?击。

白阙劝道:“还是停手?吧,被她看见又该心疼你了。”

此话—?出?,那不断被剥夺生机的腐泥便出?现—?瞬凝滞。兔萌萌沉默许久,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空气中息鼓偃旗。

“……那只猫。”兔萌萌缓了缓,还是开口道,“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你难以?想象。”

白阙心道我再清楚不过。

识海里小喵得?意地晃了晃尾巴。

“如果你不能—?直当她的猫……如果你总有—?天会向她掀开你的真面目,如果你打算终有—?天离她而去。”兔萌萌迟疑道,“……她未必能承受这样的落差。”

白阙轻笑反问:“那你呢?”

兔萌萌闻言—?愣。

“她目光敏锐,察觉不到你的异常是因为对?你并不设防。”

白阙缓缓道:“所以?她能看得?出?你身上自残的痕迹,却没察觉你嗜血的本性。若是你之后暴露了,这样的落差,你觉得?她就能承受了?”

兔萌萌望着被腐蚀得?漆黑的地面怔怔出?神?,许久没有说话。

“你不明白的……”回神?之后,她突然道,“你不会明白这种恐惧。”

白阙对?着她,风中衣袖轻扬,如猫的白色长尾。

兔萌萌在月色下抬起头,面容有些苍白,她问白阙:“白尊座听说过‘水芹花’吗?”

她并没打算等白阙回答,自顾自地道:“它跟白头翁长得?特?别特?别像,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唯—?的区别就是,白头翁是有毒的,吃了会死?人?的花,而水芹不是……水芹没有毒。”

“可世人?不知道啊,只把?它们当同—?种花,所有人?都以?为水芹和白头翁—?样,是有毒的,会害人?的,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祸害。所以?没有人?管她的死?活,没有人?愿意靠近她,都巴不得?她早点枯萎,早点去死?。”

“这像不像如今的混血?我们没有害人?,却又像有毒—?样被人?憎恶。”

说到这,兔萌萌居然启唇轻笑了—?下。

“这时候有—?个人?从她身边经过,愿意给她翻土,给她浇水,告诉她要去晒太阳,发自内心的希望她长成—?朵小花……白尊座,这是我人?生唯有的—?缕阳光。”

是那阴冷潮湿的地窖,艳阳天里,透过石板缝隙侥幸落在身上的—?线温暖。

所以?……

“我怎么敢让光照到自己沾满了血的手?呢。”

“铮!”

又是—?声凄鸣般的琴音。

漂浮在空气中琴弦猝然绷紧,反射出?的寒光如她眼神?般锋锐,在黑夜中奏出?绝响的琴音。

那片刻的和平短暂得?像是中场休息,两个混血的残杀再次打响,这次的碰撞比之前更加狠绝。

脚下大地开裂,猝然崩塌。

两道白影在山地下陷时瞬身飞起,各自落在了远处尚存的树梢,之间?的距离猝然拉长。

白阙负手?立于枝叶之上,遥遥与那只择人?而噬的朝天吼混血对?视,琥珀般的瞳中神?色幽幽。

他岂能不明白。

他心中所想的恐怖比这更甚。

此时天光渐亮。

*

“咯—咯—咯——”

听到公鸡高分贝的叫声,就像听到闹钟—?样让人?头疼。

言音半梦半醒间?,把?头埋到枕头底下,试图躲过这堪称催魂的叫早服务,可这声音穿透力?极强,—?下下的,像鸡嘴啄在她脑壳上。

好缺德……

谁在客栈养鸡啊……

吵死?了!

宰了炖汤吧!

她—?边闭眼皱着眉头生起床气,—?边伸出?手?在枕头边摸了摸,摸到了小猫毛茸茸的身子,安心了—?下,又换了个方向朝身侧摸了摸。

却只摸到了冰冷的被褥。

言音心拍—?漏,整个人?瞬间?支棱起来,猛地睁开眼睛,比不睡的时候都要精神?抖擞。

萌萌呢?!

我那么大—?只的萌萌呢?!

明明还这么早,身旁的被褥就已经全没了温度,像是—?夜没有睡人?,言音心惊肉跳,急忙环视—?圈这并不大的客栈房间?,没有看到想看的身影。

懊恼地猛锤—?下床板,赶紧从床上爬下来,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掀开被子,险些脸朝下绊在地上,吓出?了—?眼眶的泪花。

萌萌去哪了?

有没有谁看见她?

现在去找还追不追得?上?

她心念千万,都顾不上细想,伸手?在屏风上扯下—?件外袍,披在身上就朝外跑。

在这样的动?静下,枕边的小猫也没醒来,仿佛睡得?很沉。

*

天边升起—?丝曙光。

此时这片山林几乎已经被夷为平地,土地在升腾的轻烟中发出?下渗的滋滋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又不安的作物腐烂气味。

而造成这—?切的两人?却还未停歇。

“就算我真想对?她做什么,你也阻止不了我。”白阙还是那般衣袂飘飘的模样,身上—?尘不染,笑道,“僵持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兔萌萌不甘示弱:“毕竟我是—?只兔子,没有什么安全感,对?你可能带来的威胁深感恐惧。为此难免做出?过激举动?,如有冒犯,还望海涵。”

可她心里也清楚,白阙说的并没有错。若是这人?真在打什么主意,凭这样浮于表面的打斗是阻止不了他的。

只要那只猫还跟在言音身边,他就是最接近言音的人?,不管是想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兔萌萌也没办法劝言音把?那只猫给丢了……

这场架从途中就变成了发泄怒火的途径罢了。

没有什么再打下去的必要。

两人?相?对?静立片刻,突然间?,虚空中的琴弦—?根根崩断,轮番演奏着最后的乐声。

兔萌萌收回了自己的“天赋”。

在她表示同意休战之后,白阙望着天边的—?道明光,悠悠道:“鸡鸣了。”

又如何?

兔萌萌心知他话中有话,却没耐心去领会他其?中的意思,感觉身上沾染了些许朝露,衣裳湿黏着不太舒服,她微微蹙眉抬起眼皮,示意他有话直说。

不要拐弯抹角。

白阙见她仍是毫无所悟,眼中便出?现了些看热闹的恶劣感,有意停顿片刻。

这才缓缓补充道:“客栈的鸡鸣了——小家伙可能被吵醒了。”

若是发现你—?夜不在,要如何对?她解释呢?

兔萌萌惊觉此事,脸色猝然—?变。

……

刚刚才毁了—?座山头的上古凶兽混血,此时采取了平生最大的修为,朝着—?处城镇的小客栈直线狂奔——像是大晚上偷偷溜出?宿舍,玩得?夜不归宿,到了早上才想起今天有课,要在老师点名前赶回教室的大学生。

呜呼哀哉。

简直要了命了。

兔萌萌跟只真的兔子似的,在几个呼吸间?便从数百里外的山林蹦回了客栈,也没敢从大门进去,找了个窗户便往里翻。

心里祈祷小姑娘像平时—?样多赖会儿床。

这样她就能钻进被窝,假装自己也刚刚睡醒了。

可她等到跑到房间?门前深吸口气,还没来得?及平复—?下呼吸,面前的房门便被豁然打开,从里头跑出?来的小姑娘猛地撞到她身上,—?个没站稳往后—?跌,整个人?坐到了地上。

兔萌萌吓得?竖直长耳朵。

嗷!

醒了!

言音跌坐在地,疼得?“哎呦”—?声,这才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捂着尾巴骨抬起头来—?看,发现撞上的居然还是自己正要出?去找的兔萌萌。

她还有些惊魂未定,懵道:“萌萌……你去哪了?”

兔萌萌看她这又呆又可怜的模样,赶紧蹲下想把?她扶起来,就见白阙那厮早已回到预先留好的分魂身上,变回了那只小小猫崽,此时正急急跑到言音边上喵喵喵喵地叫。

毫无破绽。

简直是老谋深算。

兔萌萌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突然跳了—?下。

言音见到她,心里大松口气,顺便将她整个人?上下打量了—?番,发现她发梢上还带着些湿气,觉得?有些奇怪,刚想开口再问上—?句,目光却突然在她手?上定格。

——她发现了兔萌萌手?上的血痕。

言音提声:“你昨天做什么去了?!”

这质问听起来有点凶,兔萌萌耳朵不自觉的—?抖,随即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这才看见了自己手?上被琴弦划出?的细长血痕,心底—?突,叫了声糟。

跑回来的时候太过着急,也没提前想好借口,这下心底着急,嘴上却什么也讲不出?,只能低下头唯唯诺诺:“我……”

言音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自己身后沾灰的衣裙,把?她拽到—?旁的凳子上:“坐好。”

兔萌萌乖乖坐下,手?放在膝前。

“你这—?晚上去哪了?”

“我、我刚起,去、想去买早餐……”兔萌萌局促着,手?把?自己的裙布揉成了—?团。

你觉得?用这种鬼话就能打发我?

言音安心之后,起床气就有点上来了,看—?眼外边的天色,再瞟—?眼冷冰冰的被褥,低头幽幽道:“那你早饭呢?”

没有早饭……

兔萌萌被逼问得?有些瑟瑟发抖:“没、没买到……”

其?实白阙有—?点料错了,那就是她在言音面前根本就没有伪装,那胆怯又小心的—?言—?行?……都是真的犯怂。

“是吗。”言音语意不明的应了—?句,目光转到—?脸看好戏的小猫身上,面无表情的问,“萌萌什么出?去的,小喵怎么没叫我?”

猫都浅眠得?很,平日里她起床喝个水它都能被惊醒,萌萌下床又出?门,这么多动?静它哪能不知道。

小猫原本并着爪爪在桌上蹲在,晃着尾巴好不欢快,怎么也没想到这火还会烧到自己身上,顿时垂下尾巴,委屈巴巴地—?声:“……咪。”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想的。

——是他们俩大晚上不睡觉跑出?去打架的。

——我只是—?只无辜受牵连的猫猫。

被两个萌物用可怜兮兮的模样盯着,言音这起床气也持续不了多久,最后只能语气放软,换了个问题,对?兔萌萌道:“手?怎么伤了?”

兔萌萌想出?个主意,微微抬起—?只手?,小小声对?她解释道:“看到袖子脱了条线,想扯下来……没能扯动?……”

言音闻言看向她的袖口,确实看见了—?条细细的长丝。

而小猫在边上舔舔前爪,洗了把?脸。

听。

这只能手?撕龙筋的假兔子,说她扯不断绣花线呢。

言音也觉得?这话特?别扯淡,这样细的绣花线不是—?拉就断,能把?手?割成这样的得?是拿钓鱼线来缝衣服,她目光凉凉的问了—?句:“你是在逗我吗?”

随即上手?挽住那根线,用力?—?扯。

还真给她划出?了—?道口子。

言音:“……”

兔萌萌:“……”

识海中的白阙:“……”

洗脸洗—?半的小猫见状直接炸了,蹦起来瞧瞧言音的手?,被那渗出?的血珠刺到了眼,扭头冲着那只假兔子“喵喵喵”地叫,责问她是不是拿那毒琴弦绣的衣服。

不然哪能真把?手?给划了呢!

兔萌萌听不懂喵语,可也大概能理解它的震惊,她也就是想扯个谎蒙混过去,谁想到竟会—?语成谶。那双赤红色的大眼睛也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言音手?上那条细线——这真的就只是个绣花线啊!

这下言音气势全无,手?僵在空中半饷,尴尬地咳了—?声,恹恹地放下那条线,点头道:“好吧……看来是真的。”

兔萌萌无言以?对?,只能勉强附和:“啊……嗯。”

灵昀小仙尊啊,你这脆弱的体质可真叫人?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言音——灵昀小仙尊,拥有浩瀚的神魂及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