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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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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安城并未询问阿年是否愿意嫁入国公府,周玄清写在信中,想让舅舅代为询问,若是阿年真的不愿,他?也不会逼迫,杜安城私心里,觉得阿年是差了些,不过瞧着阿年那娇羞的样子,过来人哪里还?不懂。

哎,他?那外甥,最不好的,就是对自己认知的太过清晰,杜安城想到这儿,又摇头不止,有周季深‘珠玉在前’,也容不得周玄清马虎。

阿年闻言,眼中露出感激,她总得要会些什么,不能像在长宁院那般,永远要世子手把手的教。

她从未掌过家,叶繁星与她商讨婚事?的时候,也从未说过,会教她如何管家,许是忘记了,也许是不太在意,毕竟阿年只是个过客。

叶繁星这一生不易,做事?的目的极强,也不知自己不见了后,叶家现在如何了。

雨过天晴的这几天,玉京城又恢复了闷热的天气,这三伏天里,人人都恨不得泡在凉水里,去一去燥热,路边不拘什么树,凡是日光晒过的,全是蝉鸣声声,聒噪的很。

叶家一如既往的安静,叶婉是彻底不成了,为了能叫她好受些,屋中冰盆摆了不少。

这日叶婉明显清醒了不少,把叶繁星叫到身边,周季深也赶出去了,只留下母子两说话。

叶婉见儿子疲惫了不少,眉头紧蹙,眸中带着深深的无力感?,看?着不像新婚的,倒像是失了魂。

“怀仁,若是有什么不痛快,就跟娘说说,以后,娘怕是听不到了。”

她不过说了一句话,就喘的厉害,嗓子就好像风箱拉过一般,粗糙嘶哑,多日病榻缠绵,精气神早就被病痛夺走,头发已是全白,瘦骨嶙峋,看?着像是百岁老人。

叶繁星紧紧握着她的手,温和的看?着她,面上还?带了丝笑:“娘,我没什么不痛快,您放心,我一定能好好过日子的。”

叶婉又断断续续絮絮叨叨的拉着叶繁星说了好一会,浑浊的双眼中含着泪,随着两滴泪落下,眼睛陡然清明了许多。

“娘?”叶繁星瞧的仔细,见她有了变化,连忙喊了两声,“娘,您还好么?”

却无人回答他?。

叶婉像是陷入了幻境,双眼直勾勾的望着窗外,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眉目舒展,难得露出开怀一笑,手渐渐伸出。

声音也清晰了许多,“爹,娘,你们还是来接阿婉了,我就知道,你们是疼阿婉的。”

这应该是在叫太师夫妇吧?叶繁星没有见过,叶婉并不知亲身父母在哪,此刻最想见的,自然是养父母。

顺着叶婉的目光看?去,是那株叶繁星看?过无数遍的柳树,好似枝条又长了些,叶片又绿了些。

他?不禁发怔,人活得艰难,走不到上坡便要走下坡,那些死物却活的上进的很,日日汲取营养往上攀登,不知疲倦。

明明都是争得自己生存的一席之地,可为何人就这般的难?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便分了无数的三六九等,等你好不容易长成,又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困扰着你,叫你不得安宁。

他?自想的入神,却不见叶婉看?向他?那不舍的眼神,那双眼里,装满了不舍、慈爱、难过、可怜……

无数的情感?在里头奔腾,不过三五息时间,似是蜡炬成灰、油尽灯枯,眼中瞬间失神,终是颓然闭上了眼,再无声息。

叶繁星始终没有转头,只是将掌中那如枯树般的手紧紧抵在额头,直枯坐到了天黑。

……

生死轮回是大事?,叶繁星自是要操办一番,叶婉身份尴尬,他?却不想再委屈了她,生前委曲求全也不见得有好结果,死了不大操大办一番,他?这做儿子的不安心。

周季深没有走,一直跟着忙前忙后,从寿衣到入棺,甚至陪葬的东西,他?都一一过目。

叶繁星如今更是懒得理周季深,母亲去了,他?与国公府再无瓜葛,国公府的恩情,他?铭记在心,可国公府并不需要他?报恩,此时离得远远的才是正理。

玉京城中,虽说天气炎热,却一直风平浪静,自鸳宁郡主和卿风的婚事?赐下以来,再未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

直到有人看到,镇国公府现任国公爷、周季深为自己的外室身后事奔忙不停,还?哭的昏死过去,这件沉寂了十?来年的往事?,又重新在街头巷尾茶楼茶肆里甚嚣尘上。

就连周玄清在昭文馆都有所耳闻,只是卿风和他?关系甚笃,时常不许旁人议论,可防人之口胜于防川,即便是茶楼里,周玄清总能听到一些。

“你说,那个邹婉死了?”

“不会吧?”

“真的,死了,国公爷还在那哭呢,而且邹婉的儿子也在。”

“哎,她儿子前些日子不是才成婚么?”

“是啊,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娶的女子是从国公府出来的丫头嘞。”

“什么?国公府出来的?”

“你说也是奇了,邹婉那么想进国公府,如今到了了,儿子娶了国公府出来的丫头,也算是得偿夙愿了吧。”

“邹婉没了,国公夫人现在肯定乐着呢,恨了那么些年。”

“哎,”有人叹了一声,“不过都是苦命女人罢了,有什么可乐的?”

“哎,是啊,可惜了太师大人跟老镇国公咯。”

此话一出,声音到底少了许多。

是啊,都是苦命的女人罢了,不管是叶婉还?是杜若言,谁都没有赢,都是输的彻彻底底。

周玄清一开始还?对周季深有些怒意,国公府传闻本来就多,周季深这样做,简直是拿着母亲的脸面在地上擦。

可一想到他这样自苦,不过都是在弥补心中的亏欠,一时又只觉他?可怜的紧,连去骂一句的兴趣都没有了,左右他荒唐事?这么多,再多一件也是虱多不痒。

幸好将阿年送走了,若是留在这,恐怕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凝在她身上。

德喜跟楚云都回来了,听德喜说阿年在永城过的很好,周玄清便放心了,只有楚云不高兴,因?为云央压根就不搭理他?。

这日周玄宁带着阿蕴回来了,阿蕴偷偷摸摸的蹭到周玄清身边,见自己娘亲和莺歌去端点心了,大大松了口气。

“舅舅,我能去看?看?叔叔么?”阿蕴这段日子换牙了,说话总是漏风,连笑也少了很多,“叔叔的母亲去世了,他?肯定很伤心的,可娘亲不让我去。”

阿蕴很是失落,稚嫩的小脸红润润的,“叔叔和我是好朋友,好朋友现在很伤心,我还?是应该去看?看?的,对吧,舅舅?”

周玄清怔怔的瞧着他?,恍惚间,就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亦或是从前的叶繁星,那时候,他?们俩,也是好朋友,也会互相为对方考虑。

他?抬手摸了摸阿蕴的小脑袋,微微一笑,嗓音温柔:“是,应该去看?看?。”

这时周玄宁和莺歌过来了,周玄清牵着阿蕴:“阿姐,我带阿蕴出去玩儿,他?难得休息,老是闷在屋里也无趣。”

周玄宁自是答应了,只嘱咐阿蕴不可玩闹太过,要早些回来。

莺歌望着两人的背影,又瞧了瞧周玄宁:“夫人,您不是不让小少爷去么?”阿蕴在家吵着要去,周玄宁不让。

周玄宁摇头,“罢了,阿弟去看他?,阿蕴去了也好,我因?着母亲不能去,他?去了,也叫我心里好受些。”

她就是因为这事?回国公府的,母亲听闻这消息,大概心里也不会好受吧。

周玄清带着阿蕴径直往叶家去,叶家白布张挂的十?分显眼,两人进去的时候,府中很是清冷。

叶繁星听说两人来了,连忙出来迎,见周玄宁未来,不由有些失望,他?看?着周玄清,苦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愿意看到我。”

周玄清认认真真的上了香,没有叩拜,又转头和叶繁星说道:“一码归一码,作为朋友,我本就该来看看?你。”

阿蕴牵着叶繁星的手,仰头轻声轻气的说:“叔叔,你别太伤心。”

叶繁星抱起他?,轻轻的‘嗯’了声。

周玄清掏出两只一模一样的镯子,递给叶繁星:“这是你的,物归原主。”

叶繁星没有接,直直看着周玄清的双眼:“罢了,一只给阿年做添妆,一只放在你那吧,说不定,我会回来找你讨要的。”

周玄清没分辨话里的意思,只是有些愕然:“你要走?”

“嗯,我要走了。”叶繁星点头,轻笑起来,“这么些年,总觉得自己活得不像个人样,我想出去看?看?,弥补一下小时候的那些豪言壮语。”

又拍了拍周玄清的肩,满眼诚恳,说的真心实意:“你要照顾好阿年,在我眼里,她就像是亲妹妹。”

周玄清本来松下去的脸立刻绷紧,桃花眼寒凉,口中的话很是凌厉:“把阿年当做亲妹妹,那你还?要娶她?”

这简直就是瞎胡闹,叶繁星实在不适合依靠,幸好他?当机立断,将阿年带走了。

叶繁星被说的一怔,他?本来是真心实意,此刻突然反应过来,转而就开始大笑,神色间轻松恣意,眉目疏朗,再无往日那些阴鸷沉闷。

他?笑的前仰后合,不住摇头,指着周玄清道:“周玄清,你可真酸,我以前都没发现,你,你真是个妙人,真像那……像那画地盘的山大王。”

也好,那个清冷少年也开始懂得护着自己的爱人,只有他?,还?在原地踏步。

虽说周玄清耿直了些,不屑那些蝇营狗苟的东西,不过,若是知道自己与阿年的算计,知道他?其实是掉进了陷阱,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一想到这些,叶繁星就止不住心头发笑。

作者有话要说:周玄清:没错,我是酸了

叶繁星:我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