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叶繁星眼眶陡然有些发热,他知道阿年是在安慰他,阿年其实心?里怕着呢,是他非要逼她走上这么?一条路,还不好回头。
叶繁星第一次觉得自己卑鄙无耻,“你不用这样,我肖想的,比你肖想的过分多?了,你不必事事都为我考虑。”
左右他的声名,本就狼藉,再添一条确实没什么?。
可若是真的将?阿年都搭上了,他会?后悔的。
他初时并未察觉心?中内疚,到了此刻,才真实感受到,那种真心?想要保护的感觉,与情爱不同,仅仅只是出于心?中仅有的那点良知。
何况,阿年肖想的,或许是与她心心?相印,而他肖想的,却是满眼不可置信的赏了他一些耳刮子,骂他无耻肮脏,叶繁星靠在车厢边,只觉疲累。
“叶大哥,你不用愧疚,我若是那种常人眼中的女子,我也不会?答应你这般胡作非为的想法,谁又能知道,我也是在肖想一个我得不到的人呢,我们之间,倒也不存在谁利用谁。”
阿年及至此刻,忽然心中感慨不已,她只觉一切似有天定,一饮一啄,上天都是安排好了的。
她入国公府做奴婢,十?七岁被世子点中,再后来世子教她认字习字,并未教她什么?女则女训之类的书,而是教她三字经开蒙,她自己又去看了话本子,世子也并未阻拦。
她的世界,从来都不是常人女子里的世界。她也很庆幸,她一开始看的话本子,都是那些大胆寻求真爱的勇敢女子,所以,从她开始懂得情?爱之后,梦想的,便是这般的爱情。
恰好,身边出了个叶繁星。
又幸好,今日周玄清的反应,并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正想的入神,叶繁星敲了车厢门:“去陈府吧。”
车轮倾轧之声响起,阿年抬眼,见叶繁星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潇洒不羁,不由很是佩服,这个人,真是的。
阿年和叶繁星到了陈家,却见大门紧闭,丝毫不见迎客的态度,阿年扫了眼叶繁星,看他面色如常毫不意外,只耳间泛了一点红。
真是少见,不由心内暗忖,叶繁星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周玄宁这般生气。
上去敲了许久的门,莺歌倒是出来了,一见叶繁星便冷着面色:“夫人如今寡居,不便见客,诸位莫要再来了。”
竟是连阿年都带上了?阿年连忙探手扶住要阖上的角门,露出一丝笑:“莺歌,莺歌,好姐姐,是我,阿年。”
莺歌犹豫了下?,还是留了条缝隙:“阿年,你也回去吧,日后若是想来看夫人,便独自前来。”
阿年笑的甜:“好姐姐,今天我是专程来看阿蕴的,今日寒食节,没什么?好吃的,只想陪陪阿蕴,让他高兴高兴。”
“不用了,小少爷和夫人玩的很好。”
叶繁星叹了口气,和阿年说道:“阿年,你去吧,好好陪陪长姐说说话,我走了。”
莺歌见他要走,便也没有把门继续阖上,阿年无奈,只能跟着莺歌进了陈府。
叶繁星回头看了眼重新紧闭的门,闲闲扯了扯嘴角,眸中带着坚定,旋即转身走了。
有些事,急不得。
回到家,恰好碰到叶婉回来,叶繁星近些日子与叶婉关系有些不太对劲,自从叶繁星上次质问她关于自己的身世,越发让两人的关系紧张了。
“娘,您回来了?”叶繁星略微颔首,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叶婉是真正的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打心?里对这些繁文缛节极为重视,他虽嗤之以鼻,却也不想让叶婉不痛快。
见儿子主动示好,叶婉总算缓和了面色,应了一声:“嗯,今日去哪儿了?”
“去了一趟暖春园,园子要闭了,为来年计,还得好好打理一番。”
将?叶婉送了回去,叶繁星松了口气,他外?头的事儿,一概都还未与叶婉说,叶婉自来便也任他折腾,从不过问。
此时阿年正和阿蕴玩的开心?呢,陈家宅子不大,人也不多?,周玄宁将?里头改了不少,将?一些空屋都打掉,做了一大片的园子,假山林立树木成荫,阿蕴十分喜欢。
只是她心?里惦记着事儿,时不时就注意着周玄宁和莺歌,见主仆俩只是与往常无异,该吃吃该喝喝,说话也是欢声笑语的。
想到叶繁星带着水光的眸子,还有微红的耳尖,阿年有些心?酸,叶繁星的路,远远比她要艰苦的多?。
不止是世俗的偏见,更有无穷的阻力,横亘在他面前的,是一座无形的大山,也不知他要如何跨过。
陈曦蕴玩累了,喊着要喝水,阿年引着他去洗手,陈曦蕴洗着手忽然叹了口气。
阿年忍俊不禁,摸了摸他的头止不住笑:“小小年纪,这么?叹气,小心长不高。”
阿蕴白了她一眼,自从父亲去世后,阿蕴比从前要懂事许多,虽看不出什么?大变化,却还是能感受到一些小的细节,譬如,阿蕴再也不会?提父亲和奶奶了,对母亲也越发懂事,极少发脾气。
“阿年,是不是因为叔叔跟娘吵架了,所以他不来了。虽然和你玩也很开心?,可你是女的,叔叔是男的,男人还是应该跟男人玩。”
陈曦蕴一脸‘你不懂我’‘你是个女人’的表情,端起自己专属小水壶喝起了水,脸颊鼓鼓的,红润可爱。
阿年听的心?口一梗,这小子最近又看了什么?书?却还是连连点头:“阿蕴,叔叔跟娘吵架,你怎么知道的?”
阿蕴忽然四处的看,见四?下?无人,便小手弯成筒状,凑到阿年的耳边,奶声奶气的道:“我看到叔叔拉娘亲的手,被娘亲甩开了,然后叔叔抱了一下?娘亲,可娘亲还甩了他一巴掌,不过离得有点远,我听不到说了什么?。”
小小的孩子,玩的脸蛋通红,却装作小大人般,不住的摇头叹气:“哎,其实叔叔也挺好的,若是他做我的爹爹,其实我也不介意的。”
阿年听的目瞪口呆,这真的只是个八岁小孩么?
想起那日陈曦蕴偷偷摸摸藏的小人书,她终于明白叶繁星为什么?讨好阿蕴了,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讨好阿蕴。
时不时的送他一些书,那些书里的东西,还有他平日潜移默化?念经似的话语,一言一行都别有目的,让阿蕴都不介意他掺和进来,甚至不介意做他的爹爹。
阿年现在仔细想来,叶繁星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有些目的,幸好,她与他上的是一条船,也幸好,他图谋的,与自己并无什么?纠葛。
哎,这个人,真是的。
摸着陈曦蕴的小脑袋,心?里却不住的嘀咕:你就是再希望再喜欢,你娘不同意也没用。心?里对叶繁星有些许气恼,竟是连孩子都不放过。
此时倒也歇了将?自己和叶繁星的事告诉周玄宁的想法,叶繁星大概也是病急乱投医,想起他那日的状态不太对,阿年有些后悔,答应的太过草率。
哎,如今这混乱的状况,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阿年走后,莺歌倒是和周玄宁说了句:“阿年手上的镯子,看着好像很是不错。”从前都没见她戴过。
周玄宁笑着给?陈曦蕴换衣裳,闻言瞥了她一眼:“人家娘都找来了,就不兴人家有个传家宝什么?的。”
莺歌笑着称是,便也揭过不提了。
第二日,阿年一早便去叶家了,她想和叶繁星说说昨日的事情?,谁知又碰到了在池边散步的叶婉。
“阿年见过夫人。”
叶婉照旧不搭理,阿年也不管,略略抬手屈膝行礼,等叶婉走过去。
可叶婉却定住不动了,死死的看着阿年的手腕,半晌都挪不开眼。
阿年今日穿了一身芙蓉色撒花马面裙,头上簪了一根珍珠步摇,不算名贵,她只是喜欢这流苏,在耳边荡漾的时候,叮叮当当的清脆好听。
靠着叶繁星,日子倒也不必紧巴巴,那些喜欢的衣衫倒也可以再穿起来。
阿年年纪正是鲜亮的时候,如今条件允许,又不像在国公府般担惊受怕的,她也是爱俏的姑娘,自然也会?打扮起来了。
等了半晌,却见叶婉还站在自己面前,不禁疑惑抬头,这时,叶婉才动了起来。
见她一步一步走远,阿年才松了口气,明明到了这般年纪,可背影看着依旧摇曳生姿,高贵典雅。
叶婉和国公夫人比,还是叶婉比较可怕,国公夫人流于表面,那些高贵和不屑你都清楚的能感知到,任何话她基本都是直接就出口,丝毫不给?你留面子,即便是儿子房里的事儿,她都能脱口而出。
而叶婉,站在阿年面前,都觉得整个人很压抑,能感觉到她不喜欢自己,可抬头看着她面色,又觉得不像,阿年相信自己的感觉。
见到叶繁星时,他正在用饭,见阿年过来,便吩咐丫头添了一双筷子。
阿年把昨日的事儿一一和叶繁星说了,说到阿蕴的时候,阿年有些踟躇:“叶大哥,我知道你是真心?,可阿蕴毕竟还小,你这……”
叶繁星咽下嘴里的春卷,不在意的笑了声:“阿年,任何能成为你助力的,都不要放弃,阿蕴虽然还小,可我也没有骗他啊,他是真的喜欢我,我也是真心?待他。”
……
半晌无话,阿年偏着头,双手不自觉的揪在一起,眉尖若蹙,若有所思。
无意间瞥到自己手上戴着的羊脂白玉镯,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方才叶婉立在自己面前半晌没声息的画面。
“叶大哥,方才……”
话还未说完,外?头就娉婷袅娜的进来了一个人,姿态高贵,正是叶婉。
作者有话要说:我几岁的小侄儿跟我说:“你是个女的,我不能跟你一起睡觉。”我好惆怅啊!!!虽然这是他妈妈教育他要独立睡觉。
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