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周玄清坐在马车中,正往情人坡赶,捏着眉心只觉疲累,他喜欢读书,却不愿意应付那?些杂事。
昨日不知为何,皇上竟是突然召见?了他,虽是大喜事,可也?实在奇怪了些。
周玄清还以为是他著书治学有些成就,哪料皇上把?他叫去,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一顿打量,又问起他是不是在白敏大学士手下,一番盘问,叫周玄清丈二摸不着头脑。
虽说最后也?夸了他,可周玄清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等回去后,昭文馆却沸腾了,任周玄清怎么说就是不信。
尤其是卿风这混小子,勾着周玄清脖子:“清哥,你实在太?不厚道了,你是不是偷偷翻了什么古籍,撰写出了一篇旷世奇作?,却不告诉我?”
周玄清:……
后来又是一番拉拉扯扯说要去喝酒,周玄清和卿风在一起久了,倒也?不像从前那?样刻板,不过他不喜那?些事,还是拒绝了。
今日说是要来桃林采风,其实也?是想让昭文馆里的人出来透透气?,毕竟馆里上至馆主,下至掌固,无一不是书虫。
到了地方,正打算找卿风了解情况,谁知卿风就当没看见?他似的,头一次冷着脸从他面前径直走掉了。
卿风竟然不理他?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就因?为皇上召见?过他?
……
近些日子琐事过多,又心绪难宁,周玄清实在太?过烦躁,一边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吵的他头更疼了,辞别了一众人,往桃林深处走去。
叶繁星拉着阿年好不容易到了情人坡,阿年终于习惯看什么都是红红的感觉了,走路也?不再磕磕绊绊。
他四处张望,发现?昭文馆的人居然都来了,不由?很是诧异,那?群书呆子,每次采风都要带一堆的书,能?来的这么早,可真是稀奇。
不过却没有瞧见?周玄清,不知是早就来了,还是没来,呀反省眸中闪过一抹郁色。
恰好今日寒食节,路边没有卖吃食的,便有人请了戏班子,竟是在情人坡不远处唱了起来。
多是些歌颂爱情忠贞的折子戏,阿年听着有些伤感,从古至今,都是佳人合配才子,她算不得佳人,可周玄清却是清贵才子。
从前她看那?些话本子和戏词,总是入戏颇深,及至现?在,才懵懵懂懂的明白,那?些情情爱爱,有多愁煞人;那?些女子个个都害相思苦,她总以为是爱情叫她们迷了眼。
此时?才明白,时?光太?浅,又太?深。
书中寥寥数笔,可戏中人却要辗转流离、悲欢离合。
不过一句经年,哪里知道,那?些经年里,人有多可怜。
叶繁星不过听了几句戏词,一转头瞧见?阿年低着头,像是在盯着自己的鞋子发呆,知道她一时?半会难以恢复,便连忙拉着她往桃林去。
“莫要想太?多,今天咱们就试试,看看那?周玄清到底有没有心。”那?晚的神色,分明是将自己看做了敌人,叶繁星虽也?急躁,却只能?按捺下不提。
阿年莫名其妙,虽说她很久不见?周玄清了,可也?不用这么畏畏缩缩吧,世子也?不喜她这般猥琐。
“叶大哥,你到底要做什么?”阿年摘了幕笠,眉头微蹙,状似不解。
叶繁星见?她这娇憨模样便手心有些发痒,却只是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尾,顺滑无比。
“带你散散心啊。”叶繁星粲然一笑,一改前几日的郁蹙,“好歹这次分红你也?有个几百两银子的入账,休息一天也?不碍事吧。”
阿年叹气?不止,她真的没有心情,至于那?些钱,她是真的不想要,叶繁星拼命塞了过来,叫她很是无奈。
可走了一会,只见?满树桃花相映红,落英缤纷,春风柔柔吹过,簌簌一阵桃花雨落下。
没有女孩子不爱美?,也?没有女孩子不爱这么漂亮的花和美?景,阿年虽怀春,却也?爱春。
在地上捡起不少桃花,将幕笠倒放,装了满兜子,趁叶繁星不注意,兜头兜脑的全撒到了他身上。
叶繁星也?不恼,就静静的看她玩闹,声?若银铃、裙裾飞扬,偶尔朝她露出一抹淡笑。
阿年有些地方比他还要命苦。
他幼时?虽是寄人篱下,可国公夫人对他是真的没话说,国公夫人出阁前被养的娇憨懵懂,入了高?门后,凭着这股子娇俏也?与国公爷恩爱了许久,更是把?她宠的只知人间美?好。
那?时?候,叶繁星是过了一段十分美?好的日子,即便是上树掏鸟摔破了头哇哇大哭,国公夫人都抱着他一起流泪,惊慌失措,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他……
所以,他才会这般的愧疚难挡,国公夫人现?在不管如何待他,他只能?好好受着。
见?阿年玩的高?兴,连头上的饰品都歪了,那?可是他细心装扮的呢,叶繁星见?状连忙冲她招手:“阿年,过来。”
才一抬眼,恰好见?一片粉白花枝后,桃花飞舞下,露出一角天青色缂丝锦衣……
呵,还真的来了,真是老天都在帮他们。
叶繁星装作?没看见?,弯起唇角眼神微微有些责怪阿年:“怎么这么不小心?嗯?”微微上扬的尾音,真是极尽宠溺……
阿年摸了摸头上的发饰,好像是有些歪了。
刚准备自己来,就听到叶繁星低声?警告:“周玄清来了,阿年,你别动,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真心重要,还是那?劳什子面子和门第重要……”
阿年还未思索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现?在满脑子都是周玄清来了,他就在一边看着呢,阿年感到浑身僵直,只觉心跳的厉害,手臂开始微微颤抖。
一时?心中有些后悔,这样子与叶繁星做戏,会不会让周玄清真的误会了?
一时?又狠下心,周玄清这个书呆子,若不这样刺激他,她难道真的要孤寡一生?
叶繁星重新帮她把?饰品戴好,又很是亲昵的凑近她耳边:“阿年,将外衣脱下……”
阿年只觉自己紧张的想哭,脑子里一片空白,这般做法,周玄清想来会厌恶吧?
见?叶繁星伸手,阿年理智尚存一丝,连忙自己脱下……
树后的周玄清紧绷着脸,面色阴翳,俊逸出尘的面上此刻阴鸷无比,手里揪着一片桃花,攥在掌心,都快将那?一片花瓣碾成了汁。
他知道叶繁星来了这,却不知道竟是带了女子,初时?远远的看着并未认出,直到叶繁星喊了声?阿年,登时?周玄清只觉心口如小鹿乱撞,手心都冒出了汗。
周玄清从未见?过阿年穿的这般鲜艳,红裙飞扬间,妖冶妩媚。
他记忆中,阿年在国公府,素来只穿那?些恬淡雅致的衣裙,很是素雅清甜,配着她一贯的娇俏,弯唇杏眼,每每见?到,总觉得如沐春风。
就知道,和叶繁星混在一起,总会教坏阿年的,叶繁星从小,便有一股子流氓地痞的样子。
方才听到笑声?,只以为是哪个女子来了这桃林深处,他便循着声?音走了过来,阿年的笑声?,如黄鹂鸟一般清脆,为何他从前未发现??
还总是自顾自的以为,他给阿年的,便是最好的,毕竟只是个侍妾,宠爱太?过,只会害了她。
如今她走了,周玄清却有些后悔,自己从前没有好好去怜她、懂她,任她如落花一般,悄然绽放,却无人能?赏。
眼看着叶繁星低下头,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随后便伸手,阿年还顺从的将外衣脱下,露出雪白藕臂,侧脸还能?看出一丝笑意,耳间微微透粉。
那?一抹娇意,明明从前只属于他。
周玄清此刻只觉脑中‘轰’的一声?,炸的他理智全无,那?一副画面,极力的刺激着他残存的理智,面前的两人,男子高?大英俊,女子娇俏可人,桃花蹁跹间,恍若人间仙境。
他浑身僵直,情不能?已,他如今便像是丑角,只能?躲在阴暗角落,暗窥她人。
叶繁星等了半晌,见?周玄清竟是纹丝不动,明明指骨都攥的发白。
心中嗤笑,真是书呆子,自己守死理,还要带着旁人。
又揽过阿年的肩,柔声?道:“阿年,是时?候该转过去了,你该与旧主打个招呼了。”
毕竟从前伺候一场,此时?,去打个招呼,总不是太?失礼的事儿。
周玄清见?叶繁星揽着阿年,心口渐渐蔓延出了一股子火气?,先是如涓涓细流,渐渐汇聚成海,正摧枯拉朽般,灼烧着他的理智,正打算走出去,阿年忽然动了。
刹那?间,世界像是静了下来,面前的阿年,红裙乌发,窈窕动人,夺目昳丽,落英缤纷中,恍若神仙妃子。
乌发披散,额间一块如水滴般的额链眉心坠,水滴正正坠在额心,似水光攒动,华光四放,衬的粉面如桃,一身斜襟掐腰石榴红长裙,腰间配了一块同心佩,纤腰长腿,裙裾晃动间,仿若神女降临。
周玄清只觉自己嗓子似是被堵住了,明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不知自己是何面色,不过想必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变化,他对自己这一套镇定之?法十分有信心。
可心口跳动的实在太?过厉害,周玄清无意识的抬手轻轻捂住。
捂的心口,突然就痛了。
阿年见?周玄清眼中止不住的惊艳之?色,随即又闪过一抹哀伤,自己的心也?跟着抽痛了起来,这是成功了,还是没有成功?
此时?桃林外那?戏台上的小旦咿咿呀呀的吊着嗓子唱到:“不见?时?准备着千言万语,得相逢都变做短吁长叹。他急攘攘却才来,我羞答答怎生觑。将腹中愁恰待申诉,及至相逢一句也?无。只道个‘先生万福’。”【1】
这折子戏倒是唱的应景儿,阿年本在想,自己见?了世子该说些什么,此刻也?算是借花献佛,随着折子戏中人一道,做个全套的戏吧。
虽说还是有些尴尬,可周玄清一向雅正端方,在国公府时?又对自己颇为照顾。
阿年思来想去,觉得叶繁星说的也?对,打个招呼而已,算不得太?失礼,便娉婷袅娜的屈膝行礼:“见?过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我有罪今天只有这一更了,大家晚上不要等,母上大人在召唤我,我不敢不从!!!
今天的欧皇是谁,等会出来让我蹭一蹭!!!
【1】——西厢记
阿年:这曲戏中戏,望世子喜欢!
周玄清:我给大家表演个铁锅炖自己(痛苦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