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常修然的事情,一向身体还?算硬朗的田荣生气病了。
谢明澈带着阿胭去了医院探望田荣生。
或许是常修然的事情给田荣生的打击有?点大,这个老人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几分。
在看?见谢明澈时,躺在病床上的田荣生缓慢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嗓音有?点干涩。
“师父。”谢明澈颔首。
旁边的李月玲接过他手里拿着的礼品盒,“明澈,阿胭,快坐。”
“师母。”
“师母。”
谢明澈和阿胭叫了她一声。
李月玲应了一声,然后拿起水瓶,“你们先坐,我去打水。”
等李月玲走出去,田荣生才又?看?向谢明澈,“明澈,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向来爱笑的老头子?此刻神色严肃,脸上不?见半点笑意。
谢明澈并不?觉得意外。
他垂下眼帘,“抱歉,师父。”
这一次,他把多年之前为常修然隐瞒下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田荣生听完他简短的叙述,花白的胡须颤了颤,久久没有?言语。
病房里静谧良久,谢明澈才听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教?好他。”他忽然说。
“师父,您……”
谢明澈刚刚开口,就见田荣生朝他摆了摆手。
田荣生这一辈子?,收了三个徒弟。
他以为自己足够圆满,也深以为自己的这门技艺应该得到了最好的传承。
可常修然却用它去追逐利益,断送自己。
田荣生闭了闭眼睛,不?愿意再深想。
等田荣生睡着之后,谢明澈才带着阿胭离开。
禁宫的工作不?能丢下,谢明澈把阿胭送回家之后,就去了禁宫上班。
而特?定的期限到来,阿胭受玉佩的牵引,重新回到了玉佩里。
朦朦胧胧之间,她好像嗅到一点血腥的味道,偶尔恍惚,好像还?看?见了曾经的那个霞荫山老修士的脸。
“时候到了……”她听见他苍老的嗓音穿透空间,悠长渺远。
阿胭惊醒之际,玉佩已经被谢明澈拿在了手里。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缀着整片天?空的星子?,而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是银色长发,眉心一点朱砂的模样。
他的指腹轻轻抚摸着血色的玉佩。
淡金色的流光顺着他的指尖浸润着整个玉佩,其中浓深的血色如同弄浓墨浸在水中升起一团一团的血絮。
玉佩里的阿胭分明感觉到自己识海深处的金色印记似乎有?要被生生剥离的迹象。
玉佩的血色在他的指尖消融不?见,整个玉佩一点点恢复成纯白无暇的玉质。
阿胭是第一次被外力扯出玉佩。
当她摇摇晃晃地在地上站定的时候,脑子?里还?有?点隐隐作痛。
识海里的金印若隐若现,她感觉到自己和谢家百年来紧紧联系着的纽带,好像已经开始松动。
眼前的男人穿着雪白的衣袍,与前两?天?夜里又?有?一些不?太一样。
银白的长发一半被束在浸着淡青色质地的玉冠里,剩下的全都披散在身后,耳畔两?缕浅发,眉心一点朱砂,他那张昳丽无双的面庞好像更加惊艳了几分。
“你……”
阿胭张张嘴,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就看?见半开的窗外忽有?一道冰蓝色的光芒窜进来,不?过是一瞬间,就化作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形。
来人正是之前白舒晏他们在劳月山遇上的天?极山弟子?——韩松元。
正在阿胭愣神的时候,韩松元忽然半跪下来,向着背对着他的谢明澈恭恭敬敬地握拳行礼,“弟子?韩松元,拜见君上!”
这是韩松元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天?极山的闻毓君。
浩浩汤汤千年万年,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修仙之人,那么多人都在向往着长生仙道,而终其一生,能够真正飞升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数百年前,当时还?是天?极山少主的闻毓君天?生聪颖,却又?体弱多病,当时所?有?的仙山宗门都以为,闻毓君是注定修不?了仙道的。
可谁料百年前他死?而复生,大劫一渡,就此一跃升仙。
自此人间风月百年,他消失无踪,所?有?人都寻不?到他的踪影。
唯有?天?极山的弟子?知道,仙君闻毓早已入了轮回。
这么多年以来,所?有?天?极山的人都谨遵百年前的山主——谢子?真的遗命,寻找闻毓君。
“韩星驰的后人?”谢明澈转身时,轻瞥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一瞬间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韩松元恭敬地回答,“是!”
彼时,站在旁边的阿胭已经完全懵了,她没有?想到,谢明澈竟然是天?极山的?
这……怎么可能?
她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不?太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定定地望着谢明澈的侧脸,脑海里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影像一闪而过,在她还?没来得及抓住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无痕。
“你先回去。”谢明澈看?了一眼傻呆呆的阿胭,然后就打发韩松元道。
“可是天?极山……”
韩松元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谢明澈那双凤眼冷淡地一瞥,就什么也都说不?出了。
韩松元离开了,房间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谢明澈伸手想去触碰阿胭的脸颊,却被她躲开。
他手指微僵,望着她时,那双凤眼里流露出几分无奈,几分怅惘,良久之后,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你到底是谁?”阿胭盯着他。
这些天?的相处,让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阿澈明明是一个凡人,可是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缕缕的仙气?他又?为什么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了妖修慕奚?
连续好几个夜晚,他都和白天?不?太一样。
银色的长发,眉心的一点朱砂……以及他望着她时,眼瞳里过分外露的温柔神色。
这一点也不?像是她认识的阿澈。
阿澈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眼角眉梢都似春水融融。
房间里寂静无声,她眼前的男人定定地望着她好久好久,神色缱绻,又?好似带着浓浓的愁色。
“你真的想知道?”他忽然叹了一声。
阿胭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看?在谢明澈的眼里,却是无声的倔强。
他手指微勾,一道淡金色的光芒扑散开来,她整个人又?不?自觉地扑向他,与此同时,她脚腕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被他抱在怀里,鼻间一瞬又?是她所?熟悉的冷香味道。
阿胭有?点恍惚,有?时候她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像是阿澈,可是他的气息却又?和阿澈一般无二。
谢明澈近乎贪恋地凑在她的脖颈深吸了一口气,薄唇轻轻吻过她柔软的耳垂,“你不?要怕。”
“你总是这样,看?起来是个胆小鬼,有?时候却又?倔强得很?。”他的嗓音隐含笑意。
不?管是白天?的谢明澈,还?是晚上的谢明澈,至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也都是同样的灵魂。
他是谢明澈,却是数百年前失去阿胭的那个。
在入轮回之际,他把自己所?有?的记忆都封存在了识海里,成了自己的执念。
之前白舒晏划开他的眉心取血时,就已经破了一道封印,后来常修然给他下的织毒又?加速了另一道封印的溶解,在文物车上,他再次被那几团黑雾划伤了额头,由此封印就算是完全解除。
他等这样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明天?,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他贴在她的耳畔,低声喃喃。
他本不?想让她再度记起曾经的一切,可是如今他才忽然参透,这样一个历经百年牵扯不?断的局,总免不?了要走到这一步。
数百年前他将她埋在西山树下,苦心孤诣为她造就一段全新的机缘,那年那天?他披星戴月头也不?回地离开,就没有?想过有?再见她的一天?。
可是命运,或许真的眷顾着他。
他放弃了亲叔叔谢子?真自毁仙道为他争来的活命的机会,在他从西山回到天?极山的半个月后结束生命。
然而这一死?,原来就是一劫。
一跃升仙后的每一日,都像是一场荒唐的梦。
而生而为人的这一世,他本来,就是为了寻她。
这一夜,阿胭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开始还?心有?顾忌,直愣愣地和他对视着,不?敢睡觉,但夜色越来越深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没有?玉佩里待够时间,身体有?点虚弱,所?以最后她还?是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她却不?知道,抱着她的男人一夜未眠,那双眼睛一直望着她白皙灵秀的面庞,眼底眷恋深藏。
“再见,我的……阿胭。”天?色微亮的时候,男人俯身,银色的长发遮下,他的唇轻轻印上她的嘴角,一滴眼泪无声地从眼尾滑落下来,正落在她的脸颊。
淡金色的流光渐渐从他的身体里流散出来,寸寸银白的发化作细碎的银色光芒坠落,明明躯体仍在,他直起身的时候,躯体无力地躺在床上,一抹半透明的身影却坐在她身旁,眉心的那点朱砂渐渐随着光芒渐渐风化,而他的轮廓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手指伸出去,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生生的穿过她的身体。
转瞬之间,他的身形破碎成一道流光,一点点浸入阿胭的识海深处,化作燃烧的火焰,直击那道束缚着她数百年的金印。
月光洒进来,床上的男人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黑色的短发,眉间了无痕迹,那张冷白的面庞仍旧昳丽清冷,他双眼紧闭,沉沉地昏睡着。
彼时,他身旁的阿胭眉头无意识地轻皱,陷入了一场雾霭微澜的梦里。
梦里的她,还?曾是个凡人。
作者有话要说:银发澈仔(暂时?)下线……我竟然有点惆怅??毕竟这个澈仔开车技术很6……(我什么也没说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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