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潇是在半路中遇见颜温的。
颜温也看到了他,朝他温和地笑了笑。而严潇贯彻以?往的风格,点了点头,两人算是打了招呼。
严潇看着颜温前往的方?向瞇起了眼,那并不是前往主峰的方?向。
说实话,严潇对颜温的感情是复杂的。
上一?辈子,他曾把颜温当作了可以?信赖的师兄,全心全意地把他当作兄弟。却没想一?直以?来?的信任,换来?的是背叛,是一?把指向自己?的利剑。
严潇还记得颜温当时的模样,与师尊的不一?样,是不加掩饰的嫉恨。
那时师尊因着不忍心而别开?了眼。颜温扭曲了脸,诡异地笑着,用谁都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如?何?当一?个天材是不是很爽?可惜你这个天材始于也是要死?在我剑下。哈,魔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幸好你是个魔族,不然我还没这个借口。”
由始至终,谁都没发现颜温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严潇被一?剑刺穿了心,倒在夺命崖。
颜温已然消失在眼前,严潇眸中冷冽,薄唇抿成一?线,周身的气势化作了杀意。
只是除去过往不提,今天的颜温也甚是奇怪。
自从掌门曹昌渡劫失败,卧床不起,颜温便寸步不离地照顾他,谁也没再见过颜温,慎罕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可养了这么久,掌门的身体也不见好,颜温却走出了主峰。
很奇怪,他们一?向标榜师徒情深,颜温却没待在曹昌身边。
严潇站在原地,脑中浮过无数种?可能?性,他们师徒作的恶一?遍遍在脑海中闪过。
也许现在追上去,便能?将他们所作的恶公诸天下,让所有人看清他们和善的伪装下真?实的嘴脸,然后他们便会被声讨﹑追杀,就像上辈子的自己?一?样。
只要追上去,说不定就能?为自己?报仇了。
只不过……严潇没有跟上去,只是转过身,慢慢向主峰走去。
可就那么死?去,着实便宜了他们。严潇握紧了拳,自己?的仇,不能?假手于人。
主峰上有很多人,严潇走在主峰的路上并不显突兀。他们基本都在做自己?的事,只有在和别人说话的宿晓看到他,向他招了招手,又?继续和人说话。
六年来?严潇甚少过来?,对主峰知之甚少,他想要找到曹昌的养伤的房间着实有些困难。若果使用灵气或者魔气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里人多,用魔气定会惹得容谆注意——容谆现在就在主峰办公。若是用灵力探查,定会惹人注目。
近来?关?于曹昌的消息并不多,只是知道他渡劫失败后只能?卧床,可对于他伤势的程度一?概不知。严潇此行,便是想探查流言真?实,谁能?保证曹昌当真?是渡劫失败,可当真?是卧床不起。
是真?是假,都会对他的计划有影响,只是不知是坏的影响,还是有利于他的影响。
严潇沿着主峰大殿绕行一?圈,将大殿的情况纳入眼底。弟子主要在前殿中活动,后殿却只有观岚峰——主峰弟子去往。
严潇在近处仔细观察,倒是发现后殿也不是每个主峰弟子都能?进,只有资历较深﹑年纪较大的弟子能?进。每个人进去后殿总会端着碗,碗里的似乎是药。严潇沉吟半刻,似乎曹昌真?的是在养伤。
只是也有可能?是掩人耳目的伪装。
不过有了线索,事情就好办了。严潇随着一?个弟子,隐去了气息。那名?弟子估计修为较低,严潇隐去了气息后倒真?没有发现他。
弟子拐了几个弯就进了后殿,后殿里密密麻麻的房间,弟中推开?中间的一?扇门进去。严潇就站在横樑上,扶着旁边的立柱,垂眸看着底下的场景。
只见房间正中一?口大药鼎,金色药鼎冒着白烟,药味充斥着房间。那些弟子端进来?的药通通倒进药鼎中,一?并熬煮。
那些弟子一?遍一?遍的倒药,负责搅动的弟子就扶着根木棍,不知搅动了多久,不知累。
严潇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很奇怪,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的,眼神麻木冷漠,彷彿失去了思想情感,只会重复着倒药﹑搅拌的动作。
途中为了试探他们,严潇放开?气息,还释出丝丝灵气。那些弟子却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便又?继续工作,没有其他反应。
严潇有些诧异,弟子们的动作出奇地一?致,不像普通人,反而像是被抹去神志的傀儡,所有动作都是施术者的命令,他们不会累,不会反抗,直到肉身腐烂为至,他们都要一?直遵守命令。
看来?曹颜师徒的“好事”,他还没有破坏殆尽。
曹昌不在这个房间,严潇看了片刻,忽然扔出去什么,击中房间西面的墙上的挂饰。挂饰嵌了一?颗明艳如?火的宝石,严潇扔出去的东西打中了宝石,便听一?阵轰隆隆的沉闷声响,地面震动摇晃。
那些弟子毫无反应,就算是地面震动,几个弟子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药洒了一?地。傀儡弟子爬起来?,倒着空碗里的药。
西墙骤然出现了一?道门,像是什么奇异的法术。门拖动着打开?了,门后不像那些藏了秘宝的密室一?样幽暗,也没有冰冷狭窄的甬道。从严潇的角度看到,那不过是间普通的房间,光明又?宽敞。
严潇看着那扇门,忽地有些想笑。太虚门向来?自诩正道第一?派,光明磊落,背地里的勾当却不光明不磊落,就连堂堂掌门养个伤,也得躲在暗室里养。
严潇跳落地,捡起方?才扔出去的剑鞘,手边没有合用的,只能?用剑鞘将就一?下。
还未进入暗室,便听得一?声声粗重的呼吸,杂乱而不规律。严潇踏进暗室,中间一?面圆桌,左面置了一?张案桌,放了纸笔,干净且整洁,却没用过的痕迹。右侧则是一?大片的珠帘,隐约能?看到对面一?张放下了床帘了的床。
呼吸声便是从那传出的。
严潇摸摸暗室门后,倒是有关?门的机关?,轰隆隆的又?把门关?了。
床上的曹昌是醒着的,许是把严潇认作了颜温,一?把声音苍老?又?沙哑,“阿温?怎么这么快回来?,出什么事了吗?”
严潇揭开?床帘,躺在床上的曹昌比上次老?了不少,脸上的皱纹彷彿更深。修士常是年轻人的模样,他却像是垂死?老?人,似乎下一?刻便要仙去。
看来?当真?是伤得很重了。
“掌门师叔,师侄来?探望您了。”严潇冷眼看着他。
曹昌看到他,浑浊的瞳眸当即睁得大,眼中血丝尽现。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岂料一?阵强烈的咳嗽,险些把血都要咳出来?。
“掌门师叔您不要激动。”严潇一?脸人畜无害,把曹昌扶坐起来?,拍着他的背,“激动不利于养伤。”
曹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很难受一?般。严潇拿过圆桌上的茶,慢慢灌给?曹昌:“师叔,喝点茶吧。慢慢喝吧,不要呛到了。”
好不容易喘顺了气,曹昌眼中满是震惊,“你﹑你怎么过来?了?”
“师侄久不见掌门师叔,听闻师叔伤重,得空了便来?探望师叔。”严潇笑道:“只是师叔这地方?难寻,若不是随着主峰的师兄来?,恐怕师侄也不着路。”
严潇当真?是会伪装,若不是调查过严潇,知道他杀过人,这里又?是暗房,曹昌恐怕真?会信了他的话。
“你有心了。”曹昌虚弱地咳嗽两声,“我这身体刚受伤时是很严重,现在恢复得不错,过些时日就能?痊癒了。”
“对了,我也好些时日没见着秦师弟了,他现在如?何了?”
亲眼见过,流言证实了,严潇脑海中迅速有了新的构思,如?何着手﹑如?何报复,等?着他们痛苦不堪。上辈子的结局,他枉死?﹑师尊殒落,他必定会要他们还个十倍八倍的下场来?。
“师尊很好。”
翟承颜的信里提到了师尊是内丹破裂而亡的,彷彿秦慕生的死?状就在眼前。严潇把茶杯放下,他知道了。报复之时,定会把他们的内丹掏出来?,在他们面前捏得粉碎。
“师尊很好,多谢师叔关?心。”严潇压声道:“师叔久未痊癒着实是让师尊担忧,只是师尊事忙,未能?探望,只好派了后辈来?,还请师叔见谅。”
“呵呵……咳咳!”曹昌笑了两声又?咳嗽了,“有心就可以?了。”
“师叔莫要激动。”严潇道:“待师尊闲下来?便能?亲自探望了,到时便能?好好敍旧,还请师叔暂且忍耐。”
其实秦慕生非但不忙,还闲得可以?,天天晒太阳看话本,偶尔还做个糖果蛋糕,实在可以?称得上太虚门第一?闲人。
只是,谁又?会在意呢?
该来?的会来?,不来?的始终都不会来?。
“好……现在太虚门如?何了?”曹昌装得一?副慈眉善目,严潇扶着曹昌躺回床上,“师叔好久没出去,倒不清楚太虚门近来?状况。”
“太虚门近来?的事务都是容师叔在处理,虽说事务繁多,可有岑师姐的辅助,太虚门的运作没有多大的问题。”
正话间,突然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一?把声音自背后传来?:“你怎么在这里?”
严潇回头,颜温冷眉冷目,声音带刺一?般再问:“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