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潇风尘仆仆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秦慕生拉着好一通聊。
他惯常穿一身黑衣,有什么脏污也不显眼,就算有甚破损,不仔细瞧是看不出来的。
黑衣褪下,紧实的腹部上赫然是一条狰狞可怕的伤痕,几乎是横贯腹部,伤痕红肉外翻,再稍深一点,怕是会伤及五脏六府。
严潇拿过白布,小心地拭去伤处渗出的血。
妖兽为患,他们的任务是下山灭妖,却不想小妖中匿藏了一只大妖。大妖很强,严潇还要隐藏实力,一时不察,就留了伤。
这伤奇怪得很,伤药无法治,师尊为他备下的上好药品也无济于事,几天过去,伤疤没见好,仍然敞开渗血。
估计是妖兽爪上沾了毒,至使他的伤一直不好。
妖兽已然被他斩杀,但这奇怪的毒,似乎值得研究研究。
严潇并非有意隐暪与秦慕生,自己对此束手无策,多一人知悉也是无补于事,不过是徒增担忧罢了。
血渗不断,很快染红了一块白布,严潇刚打了水,便用布沾了沾水又拧干,一盘干净清澈的水亦染成一片红。
严潇重覆几遍,总算是不流血了,便将布置在水盘旁。
倏地,严潇意念一动,传音入密,将狐狸唤来。
这几年下山外出,看到稀奇古怪的植物总会带些种子回去,说不定狐狸现在就有解毒的药草。
门很快就被推开,满身苍翠的大狗探头进来。大狗足有半扇门高,爪锋牙利,兽目清透,总是会把一些初到净思峰的新弟子给吓坏。
四年前,狐狸历过化形劫,化形成一名高大淡漠的男子。
他的来历不好解释,一只兽宠,不过随了主人区区两年便能化形,如此匪夷所思之事没有人会相信。而狐狸以人形行事较为方便,师尊便以化名“阿里”称呼人形的狐狸,又在收徒大典上将阿里收为新徒,以后阿里在太虚门行事就不用遮遮掩掩。
阿里开智后,性格大变,以前活泼又顽劣,更常被他称为“蠢狗”。如今性情巨变,师尊不喜欢,他却认为现在更好,有很多事,能让他帮忙了。
狐狸进了门,看到坐在床上的严潇,又看到血布血水,立时明白主人寻他所谓何事。
他化形成人,坐到桌边椅子上,平静问道:“主人想要哪种药草?”
这种事发生太多太多次了,阿里习惯了。
严潇对药草不熟悉,默然思考,便道:“有解毒的药草吗?”
“要解哪样的毒?”阿里看过伤口,看不出甚么问题,只直观上,就是被妖兽抓了一爪子罢了。要阿里说,待个几天就能好,“还请主人道明。”
“能治不愈之伤的的药草。”
“没有。”阿里了然,明白严潇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了,“里从未听闻这种药草……只知道不愈之伤能够用灵力维持,主人遇见的是哪种妖物?里待会便去翻查书藉。”
“不知种族,爪尖肢长躯小,与人类相像。”严潇捏了捏眉心,又问:“那有没有解天下毒物的药草。”
“也没有。”阿里狠狠皱眉,“里没有这种药草,不过里曾在书上见过,只是这种药草极为罕见,里手上没有。”
“而且,听主人描述,有可能是失去神智的药人逃出。如果真是如此,只怕是比妖兽麻烦得多。”
“唔。”严潇坦然接受了,伤口暂时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在隐暪与师尊上会有些许的麻烦。
了解好状况,阿里就起身离开,准备前去主峰上的藏书阁。虽说眼下伤口构不成危险,可谁知以后会如何,当然是尽早解决最好。
这一刚上门,就见秦慕生迎面而过,任是再冷静,心中也不禁一跳。
秦慕生对房内的对话一概不知,只疑惑道:“阿里你怎么在小潇房里?他才刚回来,定是疲惫不堪,阿里你先别打扰他。来,正好想做些新玩意儿给你们尝尝,现下还缺了些香料,阿里来帮忙催生一下。”
“抱歉师尊,里正打算去一趟藏书阁。”
“藏书阁?都让你别绷得太紧,你倒把小潇的一套学足。”秦慕生拧眉,语气既是无奈又是担忧,“算了,爱去便去罢,为师也见不得你们真的懈怠。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样,真叫人不省心。”
最后两句,秦慕生是喃喃的抱怨他们。
阿里听到,心里直想点头。
对,主人真叫狗不省心。
但是事还是要办的,阿里面无表情的道:“里先告退。”
只是他才一转身,袖子便被人拉住,使他不得不停住脚步。
“等等!”秦慕生把他袖子一角拎起,指着上面一点红渍,严肃问道,“怎么会有血渍?你是哪里受伤了?”
阿里的青衣相当于他的皮毛,青衣上有血迹,则他表他身上沾了血,或是他受伤了。
阿里一顿,脑袋飞快想出个借口,“可能前些天路经武道场,不小心沾上的。”
听到解释,秦慕生眉头一扬,咄咄问道:“武道场?你是在欺暪为师吗?武道场早在半年前被打坏,现今还在修葺中,你的前些天是指半年前吗?还是小潇半年没给你洗澡了?”
“师尊……”阿里语急,想半天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阿里,变回原型。”
阿里不能不听从,乖乖变回大狗。秦慕生蹲下,仔细地给狐狸检查。
找遍全身,只在爪子上的皮毛找到一丁点血渍,却愣是一点伤都找不到。
秦慕生顿时明释,狐狸刚从小潇房里出来,身上就沾了血,那么这血是哪里来的,又怎会不清楚。
“阿里,为师带你回来,可不是合着严潇那小子一同欺骗为师的。”秦慕生语透危险,把狐狸惊得直毛直竖。
话毕,秦慕生便站起来,以不容分说的气势推开门。
“啪”的一声,房内环境暴露无遗。房间干净整齐,窗户大开,不见一点异状。
正在打坐调息的严潇睁开眼,看着眼前突然破门而入的秦慕生,目光透出一丝疑惑,就听他问道:“师尊有事要找徒儿?”
好像真的不知情般。
秦慕生身后的狐狸变回人形,对他摇了摇头。
“为师确实有事要找小潇。”秦慕生步进房间,一步一步,气势涌现,“因为为师有一事想要问你。”
“师尊请问,徒儿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严潇神情坦然,倒让秦慕生狐疑一瞬。
秦慕生坐到椅子上,板着脸,一字一句的问:“你可有事暪我?”
严潇茫然,无辜道:“……没有,徒儿不敢隐暪师尊。”
“没有?”秦慕生沉下声反问。
这小子惯会装,若是个不会追根究底的,定会被他骗过。可是秦慕生不傻,严潇有前科,那时被他骗过一次,这回铁定不上第二次的当。
那时候严潇受了重伤,藏着掖着不告诉他,自己见他脸色苍白倒是问过,却被他掩饰过去,没想到第二天晕倒在地,还是被只有人小腿高的狐狸咬着衣服拖回来的。
以前以为他这个徒弟可靠又实诚,其实还不是个有点小心机的小坏蛋。
被秦慕生如此一反问,严潇愈发的茫然,好像当真是无辜似的,“师尊?怎么了?”
秦慕生没有回答,冷脸走上前,一把扯开他的衣服。
只见一道伤疤盘踞他腹上,鲜嫰的红肉外翻,许是秦慕生的动作粗暴,导致血水再次外渗。
见此,秦慕生立时红了眼眶,被气的,也是心疼的。
长得这般大了,却还是一如当初,总是让人担心。
秦慕生咬牙切齿,“严!潇!”
严潇见事情暴露无遗,垂下眸,道:“徒儿并非有意隐暪师尊,还请师尊原谅。”
方才他听到门外的质问,已经是将所有有可能的细节收拾妥当,没想到还是骗不过师尊。
“躺下!”秦慕生都要气笑了,原谅?身上那样的伤不告诉他,被揭穿了才来求原谅,他倒想得美。
严潇看他气在头上,只得乖乖躺下不再忤逆,能猜想接下来会被如何的教训。
不料教训没到,师尊却拿了白布,轻轻擦拭他身上的血污,低声问道:“伤口痛吗?几天了?如何弄伤的?”
严潇心中一动,像万蚁啃咬,又麻又痒的。
“不痛的,师尊莫要担心。”严潇低头,看到师尊尽管生气,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模样,想要笑,但又忍住了,“这是前次历练时的伤,徒儿大意,被妖兽抓中,可能妖兽爪上沾有毒,导致伤口不愈。”
“伤口不愈?”秦慕生心惊,差点想拍案而起,可想到底下是严潇带伤的身体,生生停住。瞥到站在角落的阿里,秦慕生也反应过来了,急切问道:“阿里有适用的草药吗?”
阿里遗憾地摇头,“没有,里本来要到藏书阁去查……”
秦慕生瞪他一眼,阴森森的道:“不拦住你,你们又要暪我到何时?你们等着,这事完了,我定不会饶了你们。”
说完又点了点严潇的脑袋,语气不愉,“你小子,乖乖的躺着,等我给你找药回来。”
又招呼阿里过来,“你,给我看着他。”